赵一谨身躯轰然一震,那被血丝爬满的眼眶里,强行压下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他猛地並腿立正,挺起被悲痛压得几乎弯曲的脊樑,用尽全身力气,嘶声报告:
“报告首长!”
“持匾人,苏诚!江市江市今年的高考状元!”
“牌匾主人,是他的父亲,我夏国东部战区空军”
赵一谨的声音猛地一顿,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吼出了那个名字。
“——苏航天!!”
苏、航、天!
当这三个字如惊雷般在死寂的会议室炸响,王擎苍的瞳孔,骤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不是因为他听过这个名字。
恰恰相反!
他那堪比军用超算的恐怖大脑,在瞬息之间调阅了东部战区权限內所有最高绝密档案后,给出的结果是——
查无此人!
这怎么可能?!
“【绝密追思匾】”
王擎苍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著血丝的寒冰。
“由空军总部直接核发,绕过战区以下所有军政系统,以最高朱墨密令,一对一,单线直送各大战区司令本人亲启!”
“再由我等亲手安排,动用权限內一切资源,確保英烈血脉,此生无忧!”
他的目光如刀,扫过赵一谨,最终却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墙壁,望向了那无尽的远方天际。
“我东部战区自组建以来,共收到七道此类密令!”
“七位英雄,七个家庭!”
“他们的遗孀住在城东还是城西,他们的子女在哪所小学读书,甚至他们家里养的那条土狗叫什么名字”
“我王擎苍,都亲自过问,亲自存档,记得清清楚楚,一个字都不敢忘!”
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身前的合金会议桌上!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让桌上的军用茶杯齐齐跳起,又重重落下!
那坚硬的合金桌面上,竟被他砸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浅坑拳印!
“可为什么!”
这位东部战区的擎天之柱,此刻双目赤红如血,那是一种信仰被践踏、职责被褻瀆到极致的狂怒!
“我从未见过这一块【绝-217】號牌匾!”
“我的档案里,更没有一个叫『苏航天』的空军英烈!!”
这不是瀆职!
这是耻辱!
一个持有最高等级追思匾的英雄,他的名字,竟然被从歷史上抹去!
他的孩子,他的血脉,竟然要抱著被烈火焚烧过的牌匾,像个无家可归的乞儿,叩响本该是他最坚实后盾的基地大门!
这比在战场上输掉一百场空战,更让王擎苍感到撕心裂肺的痛!
“司令”赵一谨看著状若怒狮,浑身都在颤抖的老首长,声音乾涩。
王擎苍没有理他。
他猛地转身,军靴叩地,发出沉重如鼓点的声响,大步流星地走向会议室的角落。
那里,是一间需要虹膜与指纹双重验证的狭小密室。
“开门!”
警卫员心臟一抽,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上前,用颤抖的手指完成解锁。
密室门无声滑开。
里面空无一物,只有墙壁中央,一个上了三道机械锁的厚重保险柜,和一部红色的、没有任何拨號按键的加密电话。
军委一號专线!
国之重器,非天倾之祸,非战区无法独断之滔天大事,绝不可动用!
王擎苍没有去看那个存放著七份英烈档案的保险柜。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里面,绝对没有“苏航天”!
他要做一件,他坐镇东部战区以来,从未做过,也从未想过需要去做的事!
他要越级!
他要捅破天!
“接最高军委,钱镇国,钱老专线!”
王擎苍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警卫员的瞳孔猛地缩成了针!手脚瞬间冰凉!
钱老?!
那位从尸山血海的战火硝烟中走来,如今已是夏国军方三军信仰,被誉为“镇国军神”的前任空军最高统帅!
那种级別的人物,別说他一个小小的警卫员,就是战区司令,没有亡国灭种之危,也绝不敢在深夜惊动其清梦!
“司令现在是凌晨一点,钱老他他恐怕已经”
“执行命令!”
王擎苍一声低吼,声如惊雷,打断了警卫员所有的犹豫。
“是!”
警卫员一个激灵,立刻按照最高保密条例,启动了专线。
繁琐的验证程序过后,电话接通。
里面没有传来任何等待音,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
王擎苍接过话筒,他那只握了四十年战机操纵杆、稳如磐石的手,竟也出现了一丝细微的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却依旧难掩那份滔天的悲愤。
“钱老,我是东部战区,王擎苍。”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 隨后,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仿佛蕴含著金戈铁马之声的威严嗓音,缓缓响起。
“小王。”
“动用这条线,是东海之上,战云密布了么?”
仅仅一句话,那股仿佛历经了尸山血海才凝练出的恐怖威压,便透过线路,扑面而来!
王擎苍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弓,他对著话筒,声音嘶哑地挤出几个字。
“钱老天,还没塌。”
“但是,我们对不起一位英雄。”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想向您核实一个人。”
“空军,烈士。”
“苏航天!”
当这三个字落下的瞬间。
电话那头,之前那如山岳般沉稳的呼吸声,戛然而止!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时间与空间,都在这一刻被那无形的威压彻底冻结!
一秒,两秒
“轰!!!!”
一声巨响仿佛在王擎苍的耳边炸开,那是话筒另一端,有什么重物被生生拍碎的声音!
紧接著,钱老那带著无尽震惊与狂怒,急促得如同雷暴的声音,疯狂地灌了过来!
“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
“说!!!”
“苏航天他他的后人,你找到了?!”
王擎苍心臟狂跳,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这件事,果然另有隱情!
他立刻报告:“报告钱老!我正在东部战区崑崙基地!是他的儿子,一个叫苏诚的孩子,拿著【绝密-217】的追思匾,叩开了我们基地的大门!”
“好!”
电话那头的钱老,只咆哮出了这一个字!
紧接著,是一句让整个崑崙指挥中心所有將校都为之胆寒的命令!
“王擎苍!你和所有相关人员,全部给老子待在原地!封锁基地!”
“在我到之前,任何人,不准离开一步!”
“我明天一早的飞机”
王擎苍刚想回答“是”。
电话那头,钱老再次发出一声怒吼,那声音里的滔天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穿透听筒!
“不!”
“命令空管!清空航线!老子现在就起身!”
“嘟——”
电话被猛地掛断!
整个密室,乃至整个崑崙会议室,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通电话里蕴含的雷霆风暴,震得灵魂都在发颤!
钱老那位传说中的镇国军神,要亲自过来!
而且是现在!连夜!动用特权,清空航线!
这不是天要塌了。
这是天,已经被捅出了一个窟窿!
王擎苍握著冰冷的话筒,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的狂怒和悲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在场所有將校都感到毛骨悚然的、冰山般的冷寂。
那是暴风雨来临前,最极致的平静!
他走密室,目光缓缓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
“传我命令!”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寒冰的利刃,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第一!”
“崑崙基地,即刻起进入最高战备状態!封锁一切出入口,许进不许出!一只苍蝇都不准飞出去!”
“第二!”
“清空一號停机坪及相关空域,准备迎接军委最高首长专机!”
“第三!”
“所有与会人员,全体都有!原地待命!收缴一切通讯设备!在钱老抵达前,谁敢泄露半个字”
王擎苍的眼神陡然变得无比凌厉,杀机毕现!
“——以叛国罪论处!”
“是!”
在座的十几位將校,无论军衔高低,此刻全都“唰”的一声站得笔直,齐声怒吼,声震屋瓦!
下达完命令,王擎苍的目光,最终落回到了赵一谨的身上。
他一步步走回会议桌前,没有去看那张照片,而是用那双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將那部手机拿了起来。
他死死地盯著屏幕上那个面容憔悴、眼神却倔强如狼的少年。
他知道,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已经以这个孩子为中心,开始酝酿!而他王擎苍,和整个东部战区,將是这场风暴中,第一把出鞘的利剑!
他看著少年怀里那块焦黑的牌匾,喃喃自语,声音里带著无尽的愧疚和冲天的杀意。
“孩子”
“我们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