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时,宝保吃多已等几名没藏氏的男性护卫搭好帐篷,建起了临时的营地。
隨后,他们將韦州派人送来的二十几只羊拉去河畔杀了,分段割肉,之后则由那百余名羌族少女接手,在河水中洗净羊肉,隨即带回营地,在宝保吃多已等人点燃的篝火旁慢慢烤制。
在烤制羊肉时,那百余名族少女又围绕著篝火,载歌载舞,娜的身姿与充满活力的表现赵肠、郭逵、王中正等人也不禁投去了自光。
“当真不要我赠你几名麻魁?她们很能干的,既能充当护卫,亦能陪你作乐。”没藏氏再次旧事重提,神色充满挑逗。
王中正等人警了没藏氏一眼,虽有不满,但也不敢代赵肠开口拒绝。
再者,恐怕他们也不觉得几名党项少女就能取代他们在赵肠身边的地位一一別看他们暂在赵肠身边充当护卫,但不可否认他们也是赵肠最信赖的一批人,隨著日后陕西各地开始增建城塞,他们大多是要被赵肠派出监督的。
这一点赵肠之前就跟他们提过,反而是他们觉得督造城塞这差事太苦,不如在赵肠身边安逸。
至於没藏氏所赠党项女,最多不过是玩物罢了。
话说回来,以郎中的岁数,他可知女人呢?
王中正等人忽然又好奇起来,偷偷关注赵肠。
在他们的暗中关注下,赵肠婉言拒绝道:“太后好意,在下心领。”
被拒绝的没藏氏也不恼,手指把玩著鬢髮,一脸玩味道:“小郎是看不上我党项的少女么?还是说,小郎尚未尝过女人的滋味?”
““—”赵肠不禁有些气结,尤其是当他眼角余光警见郭逵、王中正等人纷纷低头的举动时,
心中的羞恼愈发强烈。
“太后说这话不合適吧?”他故作平静道。
也许是听出了不悦的意味,没藏氏並未再继续挑逗赵肠,浑不在意道:“这有什么?小郎虽年轻,但若放在党项,这岁数也该成婚了—“
说著,她再次看向赵肠,轻笑道:“不知小郎可已与人订婚?若是没有,我倒是可以愿意为小郎做个媒——我兄嫂有一女,现今五岁,尚未婚配,若小郎愿意,我可以为你做媒。”
“五岁?”赵肠不说难以置信,也是啼笑皆非。
那表情仿佛在说,你在和我开玩笑?
然而没藏氏却浑不在意道:“过几年就长大了。”
不可否认,在这个年代,似娃娃亲、老夫少妻这类事比比皆是,无论是在宋国还是西夏。
“太后好意,在下心领。”赵肠拱拱手道,相较之前,此刻他这话充斥著嘲讽。
没藏讹庞之女?呵!
赵肠可没忘记没藏讹庞的盛气凌人,更別说他此刻已知这廝的阴险狡诈,先教唆西夏太子寧令哥去刺杀李元昊,隨后又过河拆桥,將寧令哥与其母野利皇后一併诛杀,娶这廝的女儿,那他还不如隨便找个宋国的女子成婚。
中午,眾人食了一顿烤羊肉,与陕西宋人烤制羊肉的方式不同,夏人会使用不少香料,这些香料大多来自吐蕃与西域,后者即后世的中东波斯那块,由於西夏截断了宋国与西域的丝绸之路,宋国想要获得这些香料较唐朝时更为不易,好在还有海路贸易,只不过更多並不是面向中东、西方那一块,而是东南亚。
这也令赵肠想要征服西夏的心思变得更浓了些,毕竟宋国想要重兴汉唐时的鼎盛,尤其是与他国的贸易这块,被西夏截断的丝绸之路势必要重新建立。
在食用烤羊时,赵肠也品尝了没藏氏递给他的羊奶酒,除了略有腥味,稍有些腻口,赵肠也比较喜欢。
待酒足饭饱,又稍稍歇息了一阵,有些坐不住的没藏氏又对赵肠提议道:“我教小郎骑马吧?
作为宋军主帅,骑术可不能落下。”
赵肠再次委婉相拒:“多谢太后好意,但不必了,我自会向我部下求教。”
还別说,陕西这块其实並不缺精於骑术的文官武职,像张亢、冯文俊、安俊、郭逵等,无不精於骑术,更別说蕃落骑兵,相较西夏骑兵亦不湟多让,隨便挑个人都足以担任赵肠的骑术老师。
但显然没藏氏不愿放弃示好的机会,拉著赵肠的手便走向远处的马匹,笑著道:“叫部下来教,你做错了他们也不敢说你,岂能教好?再者,论骑术,我自不逊色男儿。”
说话间,二人便来到了赵肠那匹坐骑旁,此时没藏氏便开始向赵肠讲述与马匹亲近的要领:“马自有灵性,平时里要多与它亲近,在不熟悉它时,切不可从它身后靠近—这些你的部下应该教过你吧?”
说话间,她摊开双手缓缓向赵肠的坐骑靠近,待靠近后,轻轻抚摸它的脖颈,直到最后將脸贴在马的面部,那匹战马竟也没有什么异动,令赵肠稍有些意外。
“確实教过。”赵肠点点头,亦上前抚摸马鬃,也许是骑乘多日对赵肠的气味日渐熟悉,那匹经过驯服的战马也颇为温顺,甚至还低下头来舔赵肠的手心。
见此,没藏氏便开始讲述上马的要领:“上马前,左手握韁、右手扶鞍,然后左脚踩,切记要让脚掌踩入马內,脚尖下压,使其位於坐骑肚带下方,但不可触及马体。上马时,右手撑在鞍前,右腿要直,抬起跨过马臀,可以慢一些,但要小心莫要触及马体,否则战马此时窜出去,多半要將你摔伤。试试?”
从没藏氏手中接过韁绳,赵肠按照她的描述翻身上马,鑑於已有多次经验,他这动作倒也算利索。
此时没藏氏围绕著赵肠转了一圈,继续道:“坐稳后,人要直起身体,令背部挺直,双肩放鬆,双臂自然下垂,双脚自然放下,切记整个人不可偏倚,双脚始终要踩稳马灯,脚趾冲前唔,还不错,作为初学者而言。”
从旁,宝保吃多已亦牵来了没藏氏的坐骑。
然而没藏氏却没有接过韁绳,左手抓住赵肠的马,整个人跃起,跃起中途右手在马鞍后侧一拖,整个人稳稳地坐在赵肠身后,
赵肠心中微惊,转头一见那张明媚妖冶的面孔,正要开口,却见没藏氏轻声挑逗道:“害羞了?”
说罢,她不等赵肠说话,双手揽住赵肠的腰,轻声道:“驾驭马儿跑起来,我会看著你的。
这女人—
赵肠颇有些头疼,但也不好再眾目之下將没藏氏赶下马,权衡一番后,终是一抖韁绳,令二人膀下战马小步奔跑起来。
期间,有意挑逗他的没藏氏倒也不忘继续教他骑马的要领:“骑乘时,身体切记不可偏倚,若战马在奔跑时向左倾斜,切记不可隨它左倾,介时你便重踩右边马,韁绳亦往右引,它会隨你心意调整动作;反之亦然。“—试著稍稍加快速度。”
或许是小步奔马令赵肠多了几分底气,亦或是因为身后坐著精於骑术的没藏氏,赵肠壮著胆子一抖韁绳,双腿一夹马腹,只听膀下战马嘶吠一声,一跃而出。
“停、停!”
没藏氏急忙喊停,身体紧贴赵肠,双手向前握住韁绳。
赵肠来不及感受后背处的柔软,疑惑问道:“怎么?”
“你让它难受了。”没藏氏勒住韁绳,问道:“你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啊。”赵肠將他方才的动作一说,没藏氏责怪道:“你双腿夹它肚子做什么?过去未有马鞍、马等骑具时,骑兵为了不被顛下马背,故需双腿夹紧马腹,如今有了这些骑具,便不需要再这么做—你方才举动,马多半是刮到它肚子,它吃了痛,故飞奔想要挣脱—“
赵肠恍然大悟。
此时没藏氏放开韁绳道:“这次莫要再夹马腹了,马有灵性,尤其是经过驯养的战马,你一抖韁绳,喊一声驾,它自会向前飞奔。”
赵肠微微点头,轻抖韁绳,果然膀下战马徐徐向前小步奔跑起来,而隨著他轻喊一声驾,再次抖动韁绳,战马飞奔的速度逐渐加快,令两旁的景物迅速向后退去,耳畔亦逐渐响起呼呼风声。
“就这样,切记保持身体平衡,若身体失衡,便重踩另一侧的马。”
没藏氏楼著赵肠的腰部,在他耳畔大声喊道。
赵肠微微点头表示明了,心中愈发兴奋地驾驭著下战马。
正如没藏氏先前所言,策马狂奔確实要比慢悠悠地骑乘爽快地多,尤其是他亲自驾驭战马,而不是像上午那样坐在没藏氏身后。 直到足足奔出尽两里地,这匹马的速度才逐渐放缓,此时没藏氏又在赵肠耳畔喊道:“它有些乏了,叫它歇一歇吧,向后轻勒韁绳,切记不可偏倚,否则它会误以为你要叫它转向。““若向后轻勒韁绳不便,你可以这样。”
说著,没藏氏双手从赵肠肋下穿过,右手住韁绳,左手虚握二韁,隨著右手向后一抽,韁绳当即勒紧。
果然,下战马逐渐放缓奔速,隨即停了下来。
“会了么?”没藏氏轻笑道赵肠有些兴奋地点点头。
见此,没藏氏笑著道:“那再试试?这次我不出声,任你施为不过最好莫要奔出太远,易损马力,奔个一里地便叫它歇一歇。”
“唔。”
赵肠微微点头,再次抖动韁绳策马狂奔。
这次没藏氏果然没有再出声提醒,只是楼著赵肠的腰安静地坐在身后。
待奔出一里地后,赵肠按照没藏氏方才教授的要领,勒住韁绳,果然令战马安安稳稳地停了下来。
此时郭逵率领十几骑蕃落骑兵率先赶到,赵肠带著几许兴奋朝他喊道:“郭逵,你可看到了?
”
郭逵驭马靠近赵肠,脸上带著怪异的笑容,握著韁绳拱手道:“下官看到了,恭贺赵帅的骑术更精进一步,不过———“
不过?
赵肠一愣,先是注意到郭逵的神色,隨即整个人微微一僵。
此时他才注意到,没藏氏正搂著他的腰,整个人甚至脸都贴在他背部,姿势很是暖昧。
“咳。”赵肠轻咳一声,提醒道:“太后?”
“唔?”身后的没藏氏抬起头来,微微侧著头,笑容明媚地看著赵肠,似是明知故问地挑逗道:“怎么?”
此时宝保吃多已以及王中正等人也拍马赶来,当著眾人的面,赵肠也不好说破,遂稍稍动了动身体,用以暗示。
没想到没藏氏捉狭一笑,竟再次將赵肠的腰楼紧,同时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在他耳畔低声挑逗道:“害羞了?”
赵肠颇有些羞恼,羞的是他明知此女已为人母,且此前与多个男人有染,但此刻耳鬢廝磨,亦难免起了些反应,恼的是此女似乎还以挑逗他为乐。
“赵帅,太后,不若先下马歇歇吧?”眼见赵肠沉下脸来,郭逵连忙打圆场道。
而没藏氏也注意到了赵肠的面色,懂得察言观色的她选择见好就收,按著马鞍跃下了马背。
后背顿失柔软,这令赵肠暗自鬆了口气,也难免让他稍稍有些悵然若失,他必须承认,没藏氏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最勾人心魄的,堪称与张贵妃各有千秋。
更关键的是,这女人很懂得察言观色,虽多番挑逗但也留有分寸,让赵肠嫌恶不起来。
不知不觉,赵肠竟与没藏氏在外游玩了整整一日,直至临近黄昏时,双方才在宋营外告別。
在目送没藏氏一行远离后,郭逵有意来到赵肠身旁,表情古怪道:“诚如赵帅所言,这个女人確实很有手段,下官逐渐有些担忧了。”
赵肠白了他一眼,率先走向营中。
事实上他心中也有些犯嘀咕:明知此女放荡,怎么就与她在外游玩了一日呢?
只能说,这个女人確实很懂得投男人所好。
暗暗琢磨著,赵肠回到营中帅所,忽然警见范纯仁与文同站在屋內,相较文同似笑非笑,范纯仁板著脸,面色有些不善。
不知怎么,赵肠稍稍有些心虚,主动上前见礼:“纯仁兄,文同兄,军中事务忙完了?”
文同为之失笑,范纯仁则是气极反笑:“你还好意思说?丟下大军,將军中事务丟给我等,你竞与那放荡
“咳咳。”文同连忙咳嗽提醒。
听到提醒,范纯仁微吸一口气,正色对赵肠道:“景行,你可知那女人的秉性?她当初嫁至野利遇乞不久,便勾引了野利家的家令李守贵,后又勾引李元昊,甚至她身边的护卫宝保吃多已,亦是她情夫,这等放荡之女,不可与她走得过近。”
由於已听没藏氏亲口讲述曾经的经歷,赵肠听到这些也不意外,反而好奇问道:“谁告诉你的?”
范纯仁一滯,如实道:“乃卫珣所言。”
卫珣,即韦州知州卫鹿之地,西夏汉官。
赵肠稍一琢磨便明白了,笑著道:“还真是用心良苦啊那他可有说,李元昊其实是因为夺子之妻,被太子寧令哥所杀?”
“竟有此事?!”范纯仁与文同大为震惊,隨即恍然道:“怪不得西夏不肯透露。”
“你怎么知道的?”范纯仁疑惑道。
赵肠耸耸肩道:“那位太后说的,包括你方才所说有关於她的往事,她也尽数告知於我。”说著,他便將没藏氏的经歷简单告知范纯仁与文同,令二人听罢亦嘘不已。
半响,范纯仁神色复杂道:“即使旧日隨波逐流是她无计可施,但如今她贵为西夏国母,仍与那宝保吃多已纠缠不休,便知此女秉性亦非纯良———“
赵肠虽说不至於为了没藏氏而与范纯仁爭论,但他心中亦有不同的看法。
毕竟据没藏氏所言,当时李元昊痴迷於那没移家之女,连她也遭到冷落,身边仅有宝保吃多已对她忠心耿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两位贤兄放心,我心中有数。”
话说到这份上,范纯仁也不好再多说,遂与文同一起离开。
此后数日,没藏氏每日都来找赵肠玩耍,或一同外出奔马游玩,或就乾脆呆在宋营,范纯仁顾忌没藏氏的身份,强忍著才没有发作,只能多次劝说赵肠疏远没藏氏。
儘管赵肠也答应再三,但没藏氏日日前来,他也不好每次都拒绝。
期间,文同私下笑著宽慰范纯仁道:“你管的也甚宽。景行岁数也不小了,逐渐懂得女人之好,这也不足为奇。”
范纯仁气道:“那女人是良配么?”
文同一听就乐了:“怎么,你觉得景行能娶她是怎么著?”
范纯仁顿时语塞。
想想也知道,没藏氏贵为西夏国母,断无可能再嫁人为妻,西夏丟不起这个脸。
半响,他皱眉道:“私下和,难道就值得称道么?不行,我得叫王中正他们將此事稟告官家。”
“你觉得他们敢?”文同失笑摇头道:“堵不如疏,与其想著让官家约束景行,我觉得倒不如为景行选一桩婚事。”
范纯仁眼晴一亮,但隨即便皱起眉头,苦苦思索道:“然我所交友人,家中並无尚未出阁的姐妹,更何况景行眼界不低—你那边呢?””
他记得他远房从叔苏洵有个女儿,唤作八娘,聪明伶俐,人也勤劳,现今尚未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