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青史留名者,必集才能、气运於一身,无数未能传下名声的並不代表就没有能力,也许只是时运不佳,但不能否认,青史留名者在他心中是有加分的。
比如说曹佾提及的种世衡的八个儿子,其实他没什么印象,但就凭种世衡被誉为北宋难得的將才,就值得他大精力將他的那些儿子笼络过来。
“劳烦国舅代为引荐。”他拱手对曹佾道。
曹佾摆摆手道:“引荐谈不上,我与种家其实也无什么交情,不过是员外郎提及,我才想此事。据我所知,种世衡病故后,他八个儿子中有三人得荫补出仕,目前二子种诊在匠作监任主簿、三子种諮於太常寺任郊社斋郎,五子种諤在大內任三班奉职前二人我可以替你去问问,但最终结果如何,还得看他们的意愿;至於五子种諤,恐怕得闻询官家的意思”
赵暘疑惑问道:“三班奉职是干嘛的?”
似乎看出曹佾不便解释,王中正在旁插嘴道:“即宫內诸班直之一,负责大內的值岗、巡逻,但仅限於前廷,不包括后宫。”
前廷,即设朝及朝臣办事之处,有別於皇帝、后妃居住的后宫。
赵暘琢磨了片刻才弄明白,这不就是皇宫內的警卫么?还是那种仅限於在前廷殿外巡逻的警卫,这需要闻询官家的意思?
不过一想到曹佾谨言慎行的性格,他倒也並非不能理解。
他想了想道:“既然如此,索性三人都由我当面去谈吧,这样也显得有诚意一些。”
曹佾有些意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隨即又问道:“员外郎手下那一指挥军士,员外郎可要见见他们?”
这是当然,赵暘就是为此而来的。
但这么光著手去见手下那五百名禁军,赵暘又觉得不太妥当,想了想道:“国舅,若我要发一笔犒赏,是不是需要官家的批示?”
曹佾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意外,微笑道:“军士移籍,按例发放三月俸钱,我已为员外郎准备妥当。”
说罢,他抬手指向屋內一角。
赵暘这才注意到墙角处摆有三口大木箱,王中正上前依次將其打开,只见箱內装满了钱,满满当当。
“不愧是国舅,考虑周到、滴水不漏。”
赵暘不由地称讚。
军士移籍就得重新刺字,就得再受一次皮肉之苦,额外发放俸钱以化解军士的怨言,合情合理。
“不过就发三月俸钱是不是有点少?发六月俸钱如何?是否需要官家的批示?”
“不少了。我知员外郎体恤军士,但此例不可开,若以后其余禁军也纷纷效仿”
“好吧。”赵暘想了想,如善如流道:“我就是想著善待军士”
“我知晓员外郎心意。”曹佾由衷点头。
从之前赵暘毫无顾忌地批判国內“重文轻武”的风气为不良风气,他就知道这位员外郎非常看重武人与將士,考虑到这位员外郎深受官家信赖,他內心亦期盼对方能够改善当前武人及將士的尷尬地位,哪怕是稍稍改善。
这也正是他递出善意的原因之一。
“来人。” 曹佾起身唤来一名府吏,吩咐道:“你赴营中传令,命天武第五军第一指挥五百军士立刻於操场集合。”
“是。”那府吏躬身而退。
隨即,曹佾又唤来数名差役將那三口装满钱的箱子搬去军营操场,隨后才对赵暘道:“员外郎,我等也赴军营?”
“请。”
“请。”
在曹佾的带领下,赵暘一行人离了殿前司衙门,朝不远处的军营大门而去。
只见军营大门两侧亦有禁军值岗,瞧见曹佾、赵暘等人挺直了胸膛。
穿过营门,沿著泥路向营地深入而去,沿途曹佾简单向赵暘介绍了殿前司下各军的情况。
据曹佾透露,殿前司辖下有包括捧日、拱圣、神骑、驍胜在內的十八个骑兵军团,共约一百六十余指挥,一指挥也可称一营,满员四百骑;除此之外还有包括天武、广捷、广勇、神勇等在內的十三个步兵军团,共约三百一十余营,每营满员五百卒。
骑兵军团与步兵军团合计二十来万,除少数“就粮”於地方,其他大多驻扎在此。
至於侍卫亲军司,曹佾隨口也有提及。
侍卫亲军司辖下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简称马司,和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简称步司,前者有包括龙卫、广锐、驍捷、武骑在內的三十个骑兵军团共约近四百个营,合约十六万骑兵;后者有包括神卫、宣毅、虎翼、雄武在內的五十六个步兵军团共约一千一百个营,合约近六十万军队。
略一估算可知,“两司”禁军兵力接近百万之眾。
不过相较殿前司,侍卫马司与侍卫步司大多都“就粮”於各地方州县,同时也兼负地方各州县的御敌、治安,仅有少量驻扎於汴京,汴京的主要防卫力量依然是殿前司的二十余万禁军。
在听曹佾讲述的期间,赵暘也不忘观察这座军营。
相较之前在军营外从柵栏的缝隙中窥视,此时他看得更为真切,据他所见,这儼然就是一座有镇县规模的军营,只不过寻常镇县住的是百姓,而这个“镇”里住的都是禁军。
而“镇”內的一切生活设施也较为齐全,除整齐排列的兵房外,又有许多军械、武库、粮仓,据曹佾解释,除了粮仓、军械是统一建设以外,其余每个军团都设有各自的武库,甚至骑兵军团还有各自的马棚。
也就是说,军营內有三十多个武库与十八处马棚,这规模令赵暘嘆为观止。
片刻后,曹佾领著赵暘一行人来到了营內的操场。
与粮草、军械类似,营內的操场也是统一建设,且大致位於各军团兵房的中心,那是一片极为宽广的平地,占地比赵暘见过的任何建筑都要广,他甚至怀疑有有五分之一的宫城那么广,站在一头几乎只能勉强看到对面那头的建筑。
只不过如此宽广的操场上,禁军却不多,除赵暘所率那一营的五百名禁军此刻接到命令正列队於操场之上,只能零星地看到少量禁军在出操训练,也许是数百人,也许更多,隔得太远看不真切。
“新任指挥使,员外郎赵指挥使不对你手下的军士说些什么吗?”
曹佾抬手示意远处那整齐排列的五百名禁军,笑著对赵暘道。
赵暘会意,笑道:“这也是国舅对我的考验?”
曹佾笑而不语。
他確实想看看,这位身怀豪志的小员外郎是否能够得到麾下军士的拥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