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刺眼的闪光灯猛地亮起,汪瑜下意识眯了眯眼。
等他再睁开,眼前是乌泱泱的人头,几十號穿著同款校服的年轻面孔挤在一起,正对著镜头咧著嘴。
“好了!同学们看我这儿,西瓜甜不甜?”
摄影师扯著嗓子喊。
“甜!”
人群爆发出震天的吼声,热浪混合著青春的荷尔蒙,几乎要把六月的空气点燃。
闪光灯再次熄灭。
班主任老张拍了拍手,扯著他那被粉笔灰染得有些嘶哑的嗓子喊道:“照片拍完了啊!这个暑假,也是咱们最长的一个假期,都打算怎么过啊?”
人群里立刻炸开了锅。
“必须学驾照啊!我十六岁就盼著了!”
“我哥们儿在网吧当网管,我去找他开黑,通宵包宿!”
“我爸说了,考完就让我去他工地上搬砖,体验生活,一天两百呢!”
“我要攒钱买最新的游戏机!谁也別拦我!”
嘈杂的议论声里,汪瑜低头,视线落在了手里捏著的那张成绩单上。
皱巴巴的纸上,那个鲜红的数字,像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口上。
好大学,是彻底没戏了。
这算什么?重生开局就给我整个地狱难度?
汪瑜心里骂了一句。
旁边,一只胳膊肘用力懟了懟他的腰。
“喂,想啥呢?魂儿都飞了。”
是李明,他最好的死党,此刻正咧著一张大嘴,晒得黝黑的脸上满是没心没肺的笑。
“瞅你那苦瓜脸,不就没考好吗?多大点事儿。”
李明把胳膊往汪瑜肩膀上一搭,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愁啥?天无绝人之路。”
“我跟你说,我姑夫在咱们市那个最大的食品厂生產车间当组长,手底下管著好几十號人呢!”
“我刚跟他打过电话了,咱俩过去,干俩月暑假工,管吃管住,一个月少说也能挣三四千!”
“不上学咋了?不上学照样挣大钱!到时候买手机买电脑,不比那些书呆子瀟洒?”
李明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汪瑜脸上了。
汪瑜扯了扯嘴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上辈子就是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在家里啃了两年老,最后出门找工作的时候,被一辆闯红灯的泥头车送回来重新高考的。
结果呢?
这操蛋的人生,简直是换个姿势再来一次。
周围同学们的欢声笑语、班主任“注意安全”的叮嘱,全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他满脑子都是“考砸了”、“完犊子了”、“没前途了”这些弹幕,连李明后面又吹了什么牛都没听进去。
夏天的太阳毒辣辣地烤著柏油马路,空气里都是一股焦糊味儿。
汪瑜一个人慢吞吞地走著,终於有时间整理脑子里乱成一团的思绪。
他真的重生了。
不是做梦,也不是什么濒死体验。
上辈子,他也是考了这个分数,然后在家人的安排下,去了一所三流的专科学校,学了个不好不坏的专业,毕业即失业。
在家里当了两年全职废物,每天被父母的嘆气声和邻居的閒言碎语包围,整个人都快发霉了。 最后,他鼓起勇气出门找工作,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再次睁眼,就是毕业照的闪光灯。
命运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却没给他一个能逆天改命的脑子。
这算什么?
系统bug了?还是说老天爷也觉得他上辈子活得太憋屈,特意送他回来,体验一下高清重製版的失败人生?
汪瑜越想越烦躁,抬脚狠狠踢飞了路边的一颗小石子。
算了。
来都来了,还能再死一次不成?
好歹年轻了十岁,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的,总比在家里当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强。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家属院那扇熟悉的,掉漆的铁门。
刚走到楼梯口,客厅里就传来了父母刻意压低了的说话声。
“成绩单我看了,就这个分数,能去哪儿啊?我看,要不就送他去当兵算了。部队里管得严,好好磨练磨练他那性子。”
是父亲压著火气的声音,带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强势。
紧接著,是母亲的一声嘆息。
“当兵?你看看他那身子骨,瘦得跟个猴儿似的,风一吹就倒。部队里多苦啊,每天训练那么累,他能受得了吗?”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他待在家里吧?”
“我我前两天托你王阿姨问了,她说,南苏-丹那边有个语言学校,学费特別低,一年下来连吃带住也就三四万块钱。”
“要不,送他出去留个学?回来也好听点。”
汪瑜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啥玩意儿?
当兵?
还是去南苏丹?
他脑子里瞬间就有了画面。
画面一:他穿著迷彩服,在泥地里匍匐前进,满脸是汗和泥,一个黑脸教官正用皮带指著他鼻子骂:“汪瑜!你他娘的没吃饭吗!给老子快点!”
听说部队每天都要跑五公里越野。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跑个八百米体测都得去掉半条命,五公里下来,他怕是得直接抬走。
pass!这个绝对不行!
画面二:他孤零零地站在一片黄土高坡上,周围围著一群好奇的黑人兄弟,他揣著本快翻烂了的《英汉小词典》,对著人家比比划划。
“那个thisthis onehow uch?”
留学?
去南苏丹?
妈耶!他英语高考连二十六个字母都差点没默写全,去南苏丹学?学啥?学当地土著话吗?
再说了,那地方安全吗?新闻里不天天说那边打仗吗?
这哪是去留学,这简直是去参加《荒野求生》真人秀啊!
汪瑜越想心里越是发怵。
这两个选项,一个比一个离谱,一个比一个要命。
他沉浸在自己对未来的恐惧中,完全没注意到,客厅里,母亲周慧又嘆了口气,幽幽地补上了一句。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他从小订下的那门娃娃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