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回到公司，此刻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几份财务报表，但他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
地下室那三台沉默的冰柜，以及“林昊”这个陌生又带着诡异熟悉感的名字，像幽灵一样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按下内部通话键，对助理吩咐：“将集团过去十年，不，十五年内，所有与‘林家’及其关联企业有往来的业务合同、资金流水、项目清单，全部整理出来，加密发送到我终端。注意保密级别。”
“明白，周总。”助理利落地回应。
处理完这项指令，周青略一沉吟，又拨通了另一个内部号码：“姑姑，你现在方便吗？有点事想请教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不多时，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周青的姑姑周秀珍走了进来。她年近五十，保养得宜，穿着得体。
“小青，今天气色不错。”周秀珍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接过周青亲自递过来的一杯热茶，少见周青如此，“这事让姑姑来做，你歇著。哦，找姑姑有什么事？”
周青在她对面坐下，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姑姑，我想跟你打听一下，几年前突然消失的那个林家。当时我们周家，跟他们有过生意上的往来吗？”
周秀珍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林家？你怎么突然对那么多年前的老黄历感兴趣了？”
周青道：“就是最近偶然听到人提起，有点好奇。那时候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治病，对家里的事了解不多。姑姑，当年那些所谓的保密协议，多半是口头约定吧？时过境迁，现在说说也无妨。你就当我补补课，了解一下江东商界的历史轶事。”
周秀珍打量著侄子，斟酌著开口：“那时候的林家啊确实风光过一阵子。产业规模，大概跟我们周家现在差不多。但人家背景硬啊，京城那边有本家倚靠，手握不少上层资源，路子比我们野。我们周家主要靠你爸他们带着我们在商业领域精耕细作，尤其是你在金融投资上的天赋，稳扎稳打。林家呢，他们更偏向于利用政策优势，涉足能源、矿业这些需要批文和关系的领域。我们两家的交集嘛，有，但不算深，毕竟赛道不太一样。”
“能源矿业？”周青敏锐地抓住关键词，身体微微前倾，“比如‘新野矿业’，也是林家的产业吗？”
“新野？”周秀珍皱了皱眉，努力回忆了一下，“对，好像是林家控股的。不过那公司早就倒闭清算了吧，都好几年的事了。”
“林家那么大的家业，怎么说倒就倒了？还倒得这么彻底？”周青追问。
周秀珍叹了口气，压低了些声音：“说起来也是唏嘘。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个家族从外部是很难攻破的，往往败亡都是从内部开始的。林家据说是内部矛盾激化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好像还爆出了什么惊天丑闻，具体是什么不清楚，反正闹得很大，差点把整个家族都拖进深渊。京城本家为了撇清关系、避免引火烧身，快刀斩乱麻，让江东这边林家迅速变卖所有资产，核心人员撤回京城，算是断尾求生了。
听到“内部矛盾”、“惊天丑闻”，周青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他靠在沙发背上，若有所思地重复著姑姑的话：“是啊，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曾几何时，他因为先天心脏病，朝不保夕，从未认真思考过家族传承和风险这些长远之事，只顾著在有限的生命里为家族积累财富。
如今身体康复，站在掌舵者的位置，他才真切地意识到，一个家族的稳固远比想象中脆弱。林家的覆灭，无疑是一个触目惊心的警示。
他继续问道：“姑姑，关于林家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点更具体的消息都没听说过吗？比如，矛盾的核心是什么？牵扯到哪些人？”
周秀珍摇了摇头，面露难色：“具体的核心机密，恐怕只有最核心的几个人才知道。我当时主要负责具体业务，对这些高层秘辛了解有限。你真想刨根问底，恐怕得去问你爸。他当年好像还被请去‘喝过茶’，了解过一些情况，应该知道得比我多。”
“喝茶？”周青眼神一凝，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姑姑。”
送走周秀珍后，周青立刻给父亲发了条信息：【爸，晚上我带小月回家吃饭，有点事想向你请教。】接着，又给苏月发了条信息告知安排。
他需要了解更多真相，而从父亲那里，或许能得到更接近核心的答案。他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文件上。
真相需要一步步揭开，而集团的事务也不能落下。
与此同时，市看守所，女子监区。
相比周青办公室的明亮，这里的光线显得苍白而冰冷。张茹再次坐在了徐秀秀的对面。这次的会面环境更加封闭，看守人员被支开，给予了她们绝对的私密空间。
徐秀秀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从容，甚至有一丝得意，率先开口：“张主任，又劳你大驾了。怎么样？苏月那边是不是终于舍得掏钱捞我出去了？哎，虽说这里条件差了点，但胜在清净，没人打扰，我反倒能静下心来想想过去的事。”
张茹看着徐秀秀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徐秀秀，你是不是在这里待糊涂了？别忘了你以前也是穿制服、受过培训的人！进了这里，想出去哪有那么容易？司法程序不是儿戏！放你出去，除非有重大立功表现，或者有更该死的人进来顶替你！”
徐秀秀脸上的从容瞬间僵住，眼神阴沉下来。她当然明白其中的规则，刚才不过是试探和虚张声势。“哼，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苏月肯拿出那几十个亿，难道还买不到一个‘特赦’？”
她犹自嘴硬。
“苏月明确说了，她没钱。”张茹斩钉截铁地打断她，“她还说，当年那笔巨款，早就被林家在京城的本家派人接手带走了。林家是什么背景？他们会允许那么大一笔钱流落在外，被一个外人私吞？苏月没那么大本事，也没那个胆量藏下那笔钱！”
“她放屁！”徐秀秀猛地激动起来，“她在撒谎！钱一定在她手里！张茹，你根本不了解苏月！她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她和‘他’的关系也比你以为的要深得多！亲密得多！”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带着一种被背叛的愤怒。
“你们这些曾经围在他身边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谁简单了？”张茹反唇相讥，“你自己不也是藏得最深的一个？你竟敢私自藏匿他的尸体！你知不知道这是犯了最大的忌讳！一旦那具尸体曝光，当年的事被重新翻出来，会有多少人被拖下水？你这是在玩火自焚！告诉我，尸体到底藏在哪？趁现在还来得及，我去处理掉！”
徐秀秀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后一缩，眼神中充满了恐惧、戒备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藏在哪？哈哈藏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除非你们能给我弄到正式的豁免权，白纸黑字保证我平安无事，否则，我一个字都不会说！想要尸体？拿我的自由来换！”
“徐秀秀！你真是疯了！无可救药！”张茹霍然起身，胸脯因愤怒而起伏不定。她知道，这次谈话彻底破裂了。徐秀秀已经彻底疯狂，将尸体当成了她最后的保命符，绝不会轻易松口。
“我就算是疯，也是被你们逼疯的！”徐秀秀歇斯底里地低吼。
张茹不再看她，转身快步离开监室，铁门在她身后重重关上，发出一声闷响。
两次试探，两次无功而返。徐秀秀这块硬骨头，比她想象的要难啃得多。而苏月
张茹想到徐秀秀提及苏月与“他”关系亲密时的笃定眼神，心中那份不安愈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