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刚才那场关于花有容和神秘转账的幻象,在他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赵汉德、新野矿业、江东集团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更官方的渠道来验证。
沉吟片刻,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韩英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迅速接起,背景音很安静,隐约能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
韩英的声音传来:“喂,二少,我在办公室,方便说话。但五分钟后有个案情分析会,长话短说。”
周青喜欢这种不拖泥带水的沟通方式。他直接切入主题:“帮我查一个人。大约十年前,担任过我们江东省发改委主任的,他叫赵汉德。我要知道他现在的确切职务和动向,或者跟他的一些传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秒,只能听到键盘敲击的清脆声响。韩英显然在快速调取内部系统信息。
很快,她的声音再次响起:“系统显示,如果是指十年前那位赵汉德主任的话他现在的职务是江南省人民政府副省长,党组成员。属于高级领导干部,他的详细人事档案属于机密范畴,受到严格保护。普通警务许可权无法直接调阅详细内容,需要更高级别的审批手续。”
她顿了顿,爱莫能助:“周先生,这类手续以我目前的级别和资历,恐怕无能为力。需要你或者周氏集团动用更高层面的关系去申请。”
周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副省长这个级别确实超出了韩英一个市局刑警队长的职权范围。
他追问道:“没有其他更便捷的渠道可以了解到他的近况,或者他十年前在江东省任职时期的一些具体情况吗?”
韩英在电话那头似乎轻笑了一下,带着点无奈的调侃:“更便捷的渠道?有啊。你亲自去一趟江南省,找个合适的场合,直接当面请教赵副省长本人呗?他亲口告诉你的,肯定最准确、最详细。”
不等周青回应,韩英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二少爷,咱们得现实点。我就是一个负责刑事案件的刑警队长,许可权有限。你让我去查一位现任的副部级高级干部,这这就好比让你公司楼下的保安,去调查你这位集团总裁的私人行程和决策内幕。不现实,也不合规。咱们还是聚焦于力所能及的范围比较好,比如孙薇薇这类人命案件的线索挖掘。”
周青听出了她的潜台词——调查高官风险太大,她不想蹚这浑水,她也能力有限。
他暂时按下关于赵汉德的追问,话锋一转,提到了另一个关键点:“好吧。那医学院那边,关于陈大刚的遗体,有任何新的发现吗?”
韩英的回答依旧干脆:“查过了。医学院五年前的内部记录显示,当时确实对一批保存年限过长、失去教学科研价值的‘大体老师’进行了集中的人道主义处理。记录上只有批次和编号,没有具体姓名。陈大刚的遗体大概率就在其中,已经无法追溯了。”
线索似乎又断了。
周青沉默片刻,提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更具操作性的请求:“既然刑事案件层面暂时难有突破那从经济犯罪侦查的角度呢?你是刑警队长,应该认识经侦方面的同事。或者,你能否以个人身份,帮我查阅一下江东集团和新野矿业,在十年前左右的工商注册信息、股权变更记录,以及当时一些重大项目的公开招标、审批档案?”
这一次,电话那头的韩英没有立刻回答。
几秒钟后,韩英的声音再次响起:“经侦的同事就不必惊动了。手续复杂,人多口杂。微趣暁说 已发布蕞芯彰踕江东集团和新野矿业的旧档案我来帮你查吧。”
这个回答,略微出乎周青的意料。他原本以为韩英会继续推脱,或者至少会提出更具体的条件。但她却如此干脆地应承下来,甚至主动排除了引入其他同事的可能性。
周青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电话那端的女刑警,似乎对这件越来越复杂、牵涉越来越广的旧案,产生了超越职责范围的好奇心。
周青没有点破,只是淡淡地回应:“好。有消息,直接联系我。”
“明白。等我消息。”韩英的回答简洁有力。
通话结束。
周青将关于神秘行贿的疑虑暂时压在心底,先处理当下的事。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未等周青回应,便被推开了。大哥周斌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熨帖的定制西装。
周斌看到周青端坐在那张象征著集团最高权力的宽大办公桌后,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他既希望这个能力超群的弟弟能继续为家族赚取源源不断的财富,供他挥霍享受;又无比忌惮周青日益稳固的权威,生怕有朝一日自己这个“长子”会被彻底架空。
“老二,你怎么又跑来公司了?”周斌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关心,却难掩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财务上的事,在家远程处理不就行了?何必亲自跑来跑去?你的身体要紧,万一累著了,爸妈又该心疼了。”
周青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大哥。对于这种虚伪的关切,他早已习惯。从小,因为他先天性心脏病,大哥周斌就从未真正看得起他,亲情在巨大的利益和健康落差面前,薄得像一张纸。久病床前无孝子,兄弟情分亦然。
“放心,暂时还死不了。”周青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啧!说什么晦气话!你赚了那么多钱,要是人没了钱还没花完,那得多憋屈?想想都替你不值!对吧,老二?”
周青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大哥说得对,人死了钱没花完,确实是种悲哀。不过,大哥你也要当心另一种情况——人还活着,钱却没了。那滋味,恐怕更不好受。”
周斌被这话噎得脸色一僵,他清楚,周氏集团如今的核心资产和盈利项目,十有八九都是在周青手上。如果周青约束财务支出,他周斌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他强压下怒火,干笑两声,转移了话题:“耍嘴皮子功夫见长啊,看来你今天心情不错。说吧,急着叫我来,到底什么事?”
他提醒自己,无论如何,现在还得靠这个弟弟赚钱。
周青不再绕圈子,直接切入正题:“新江东集团那边,前期接触和意向询价,进行得怎么样了?”
提到正事,周斌的脸色凝重起来,带着几分悻悻然:“别提了!碰了一鼻子灰!我们的人刚表明收购意向,话还没说几句,就被对方毫不客气地‘请’出来了。态度强硬得很!”
他皱着眉,看向周青,语气带着不解和埋怨,“老二,你到底怎么想的?新江东集团现在势头正好,人家凭什么要卖给你?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周青对大哥的反应并不意外:“市场投资行为,看的是潜在价值和未来收益,未必就一定要有前因后果。哦,对方除了拒绝,还有没有说别的?或者,你有没有打听到什么内部消息?”
周斌深吸一口气,沉吟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对方倒是放了一句狠话,说说我们周氏集团想吞并新江东,是痴心妄想。还说她们背后有‘金主’在全力支持,要钱有钱,要资源有资源,根本不怕我们。”
他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我后来也托人打听了下,风声确实如此。据说那个金主来头不小,能量很大,一直在给新江东注资撑腰。所以,老二,我看这事悬。你想收购,除非先搞定她们背后那个神秘的金主。”
金主?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周青的脑海!
他猛地想起了不到一小时前,在那场诡异幻象中看到的场景——那个声音扭曲的男人,命令花有容向一个特定账户转账五千万,并在隐秘账本上记下的那行触目惊心的备注:
【江东集团-新野矿业项目-省发改委-赵汉德】
幻象中赤裸裸的行贿记录,大哥口中神秘而能量巨大的“金主”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可怕的关联?
难道,新江东集团背后的所谓“金主”,就是幻象中那个操控花有容进行非法资金运作的神秘人?而这条利益输送的链条,竟然牵扯到了十年前位高权重的省发改委主任,如今的副部级高官赵汉德?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收购新江东集团,就绝不仅仅是一场商业博弈那么简单了!这等于是在撬动一个盘根错节、隐藏极深且势力庞大的利益集团!一旦触碰,必然引来难以预料的疯狂反扑和巨大风险!
那场突如其来的幻象难道是在向我发出关于未来的、血淋淋的警示?
想到这里,周青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他沉默了几秒,再开口:“原来如此背后还有这层关系。看来,是我们前期调研不够充分。那收购新江东集团的事,就先缓一缓吧。暂时搁置。”
周斌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一向强势的弟弟会如此轻易放弃这可不是弟弟的风格啊!
不过,大哥马上有另外一个猜测,就是弟弟快不行了!
弟弟有钱不赚,显然是没了心气去折腾!
只有快要死的人,才会没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