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局长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进。”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韩英推门而入。办公室宽敞而肃穆，红木办公桌后，临近退休的市局局长正低头批阅著文件。
“局长。”韩英站定，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
局长抬起头，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是小韩啊。什么事？”
韩英将手中拿着的那张周青绘制的素描复印件，轻轻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推向局长面前。
“是为了观澜苑别墅区那起埋尸案。”韩英言简意赅地汇报，“周家的周青先生刚才来过，态度非常坚决，要求我们必须立案调查。他表示，如果我们不立案，他会通过其他渠道向上反映，或者周家将动用私人资源介入调查。”
她略微停顿，观察了一下局长的神色，继续道：“看他的架势，是不查出个水落石出绝不罢休。他本人似乎并不介意可能带来的麻烦和影响。既然事主如此坚持，而且案件性质恶劣，我认为我们警方也不能毫无回应。”
局长有点惊诧，看看素描像，沉默思考。
几分钟后，他让韩英稍等，便拿起桌面的电话，拨打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是我。”局长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和韩英说话时更缓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斟酌，“关于观澜苑那个案子，周家老二这边，态度很明确啊嗯，对，他刚来过坚持要立案你看”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说了些什么，局长的眉头微微蹙起，又缓缓舒展，偶尔应一声“嗯”、“好”。
韩英安静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明镜似的。
大约两三分钟后，局长挂断了电话。他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韩英身上，之前的些许犹豫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果决。
“既然周先生如此坚持，那我们就遂了他的心思。正式立案调查！这个案子，目前就先由你韩英牵头负责，尽快组建专案组，投入侦查。有什么需要，直接向我汇报。”
“是！保证完成任务！”韩英立正敬礼，语气坚定，心里却松了口气，同时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这个结果在她预料之中，但这烫手的山芋，终究是落在了她手里。
离开局长办公室，韩英雷厉风行，很快抽调了几名精干的刑警，组成了专案组。在整理初步卷宗时，她将周青提供的素描画像高清扫描后，作为重要线索，录入了案件系统。
然而，调查的第一步就遇到了阻碍。
专案组的技术人员利用警方的内部系统，首先在全国失踪人口资料库中进行人脸比对筛查，结果却是——零匹配。
“没有？”韩英盯着屏幕，眉头紧锁。
“设定年限内，没有符合画像特征的失踪人员记录。”技术人员确认道。
“把失踪时间的限制条件去掉，扩大范围再筛一遍！”韩英命令道。
技术人员照做，筛查范围扩大到了近二十年的所有失踪人口记录。屏幕上的数据流再次滚动，最终依旧停留在——“未找到匹配项”。
会议室内的气氛有些凝滞。
“会不会是已经确认死亡的？”一名年轻警员猜测道。
韩英沉吟片刻：“试试死亡人口资料库。”
技术人员再次操作，结果同样令人失望。系统中记录的已死亡人员信息里，也没有找到与画像吻合的对象。
要么，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画中的这个女人。
要么，她消失了，却从未有人为她报过失踪；她死了，却从未有人发现并确认她的死亡。她就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悄无声息地湮没在了时光里。
技术人员放下鼠标，有些无奈地看向韩英：“韩队，有没有可能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毕竟这只是一张画，不是照片。ez小说徃 冕沸悦犊绘画毕竟有主观性，也许和真人差距很大？”
韩英却缓缓摇头，她的直觉和周青那笃定的态度告诉她，事情没这么简单。“不应该。周青能凭借‘提示’准确找到埋尸地点，那他得到的关于受害者容貌的‘提示’，也极有可能是真实的。这个人，一定存在。”
技术人员闻言，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既然他都能得到这么多提示了，为啥不干脆一步到位，直接把凶手的名字和地址也‘提示’给我们呢？那多省事”
韩英瞪了他一眼，语气严肃：“真有那么容易，还要我们警察的专业侦查做什么？别抱怨了，都动脑筋想想，还有什么渠道可以确定这个人的身份！”
她知道，不能完全依赖这幅画像。法医那边对骸骨的检验鉴定才是确定死者身份最可靠的途径，但那需要时间。
就在这时，另一名一直在操作电脑的技术人员忽然“咦”了一声。
“韩队，”他转过头，脸上带着一丝发现新线索的兴奋，“我刚才注意到，我们的核心人口信息资料库，在三年前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升级和迁移。现在用的是全新的系统。也许我们要找的这个人，她的记录存在于旧系统里？因为各种原因，数据迁移时可能遗漏了。”
旧系统？
韩英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这是一个全新的思路！很多陈年旧案的信息，确实可能因为系统更迭、档案电子化不全等原因，被尘封在故纸堆或老旧的服务器里。
“机房应该还有搭载旧系统的服务器还在运行，用于查询和历史数据备份。”技术人员补充道。
韩英立刻做出决定：“好！你马上就去机房，用旧系统资料库再筛查一遍！任何可能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是！”技术人员领命，立刻起身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市局的机房位于大楼的地下二层，恒温恒湿的环境让空气带着一股冰冷的、混合著电子元件和灰尘的特殊气味。一排排黑色的机柜如同沉默的巨兽，闪烁著各色指示灯，发出低沉的嗡鸣。
技术员小刘刷开厚重的防火门，走进略显空旷的机房。他轻车熟路地走到角落一台略显老旧的服务器前，熟练地开机，屏幕上很快亮起了旧版资料库系统的登录界面。
就在他全神贯注地操作时，机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办公室副主任张茹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个u盘，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关切。当她看到坐在旧服务器前的小刘时，明显愣了一下。
“小刘？”张茹走上前，语气带着几分领导式的询问，“你这是在做什么？系统又要临时维护了吗？我怎么没接到通知？”她的目光扫过那台运行着老旧系统的屏幕，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警惕。
小刘闻声抬起头，见是张茹，连忙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张主任，不是系统维护。是领导让我过来查点东西，找一份数据。”
“数据？什么数据需要你跑到机房来动用旧系统？”张茹的语气听起来只是纯粹的好奇，她顺势靠近了一些，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屏幕上的查询界面。
小刘挠了挠头，有些为难：“这个是韩队长那边办案需要的，具体内容，按规定我还不能透露。”他保持着基本的职业操守。
张茹闻言，了然地笑了笑，语气变得随意起来：“是观澜苑别墅区的那个案子吧？周家二少爷今天都亲自来市局了，闹出不小动静，非要立案不可。这事现在也不算秘密了。”
她看似闲聊，实则精准地抛出了话题，试图降低小刘的防备心。
小刘讪讪地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算是默认了。
张茹话锋一转，看似不解地问：“不过，你帮韩队查案，怎么跑到旧系统这里来了？新系统里找不到吗？”
小刘没多想，顺口解释道：“根据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大概在八到十年前。那个时间段，正好赶上我们局里资料库大规模搬迁升级。我怀疑有些早期录入的、或者许可权比较特殊的历史数据，可能还留在旧库里没完全迁移过去，新系统里查不到。所以过来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死者的身份信息。”
他觉得自己这个推测合情合理，甚至有点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得意。
“哦，原来是这样。”张茹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随即扬了扬手中的u盘，语气自然地说道，“那正好，你帮我个忙。我办公室电脑里缺了一份保密党员的名单信息，我在做今年的福利方案，需要核对一些数据。新系统里许可权设置有点麻烦，你这旧系统应该能直接导出来吧？帮我拷贝一份到这个u盘里。”
“行，张主任，小事一桩。”小刘不疑有他，接过u盘，插在旧服务器的b接口上。他快速切换了几个界面，找到对应的数据表，将张茹需要的名单信息拷贝了进去。数据量不大，过程很快。
“好了，张主任。”小刘拔出u盘，递还给张茹。
“太谢谢你了，小刘。”张茹接过u盘，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拍了拍小刘的肩膀，语气带着勉励，“好好干！韩队把这个技术重任交给你，说明信任你的能力。这种大案要案，做出成绩来，未来的晋升机会肯定少不了你的。”
“谢谢张主任鼓励！我一定尽力！”小刘受到领导表扬，干劲更足了。
张茹又随口鼓励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机房。
走廊里灯光通明，却安静无人。张茹脸上那和煦鼓励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凝重的阴沉。
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立刻拿出手机，手指飞快地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出去。
【小薇的身份会很快得到确认。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