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孟屿起了一个大早。。
“哟,你怎么起这么早?”孟屿在隔壁厨房冰箱找猪肉的时候发现了张伟。
张伟从冰箱里拿了一袋牛奶,然后喝了起来:“我这不是早上背书,快要司法考试了。”
“行,那先给你做个饭。”孟屿系上围裙生火炸火腿。
张伟看了一眼,发现在做三明治:“小屿,多给我煎两个蛋。”
“好。”
“之前在福利院的时候就爱吃你做的这个,给我做两个吧。”
孟屿笑了笑:“那是,还有一杯豆浆。你帮我把豆浆打上。”
“好。”
“阿伟,来吃吧。我去叫下他们,豆浆你记得关。”
张伟拿起一个三明治比了个ok。
孟屿首先来到了吕子乔房间,发现门没关便直接进去了。
“子乔,你啥时候醒的。”孟屿发现吕子乔正在床边看剧本。
吕子乔打了一个哈欠:“10分钟之前,小屿你能不能给我透露一下今天最大的官。”
“多大的官你以后也见不住了啊,想那么多干什么?”
“不是,我之前就在电视上看到过,这次见到活人了。”
“最大的应该是我们院长了。”孟屿想了想。
晨光穿过百叶窗,在吕子乔凌乱的床铺上织出金线。三个烟蒂在可乐罐里载浮载沉,皱巴巴的剧本摊在枕边,刘麻子的台词被荧光笔涂得面目全非。
床头柜上的泡面碗已经凝固出油花,旁边躺着翻烂的《演员的自我修养》。
孟屿看着窗台上蔫头耷脑的多肉植物——那是美嘉走之前留下的,说是要给房间添点&34;艺术气息&34;。他想起初次见面时,被人追着还高利贷,此刻却把台词本攥出了毛边。
吕子乔的喉结动了动。蛋黄时,油星溅在&34;刘麻子人物小传&34;上,将&34;倒卖人口&34;四个字晕染成模糊的墨团。
窗外传来早班公交的报站声。吕子乔的勺子停在半空,一滴蛋黄顺着边缘坠落,在剧本扉页的老舍像上洇出黄斑。
吕子乔的耳尖突然泛红。;南极磷虾延年益寿论&34;,连临时客串的诸葛大力都在幕布后憋笑到发抖。
晨风掀起窗帘,将油墨香与培根香揉成一团。吕子乔忽然发现剧本边缘密密麻麻的批注——用荧光绿记号笔写着&34;此处摸怀表&34;、&34;转身时甩辫子&34;,字迹熟悉得令人心惊。
煎锅里的培根突然窜起半人高的火苗。吕子乔抄起锅盖扑灭的瞬间,晨光恰好穿透油烟,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斑驳光影,恍若老茶馆里晃动的煤油灯。
油星在瓷砖地板上迸裂成金屑。吕子乔望着窗台上沾了油烟的向日葵,突然想起那个被自己改成喜剧的悲剧结局——罗密欧与朱丽叶私奔去了拉斯维加斯。
晨光渐炽时,张伟抱着法典溜进厨房。他律师袍的袖口还粘着紫砂壶的茶渍,看见流理台上的三明治残骸立刻哀嚎:&34;我的培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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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子乔突然抓起剩下的三明治夺门而出,绸缎马褂的下摆扫落调料瓶。八角与桂皮的香气在走廊弥漫开来,混着他逐渐远去的台词声:&34;二十两雪花银!
阳光彻底漫过窗台时,唐悠悠的尖叫穿透两层楼板:&34;谁把我旗袍和关谷的武士刀塞进微波炉了?!
张伟擦了擦嘴起身离开:“我先撤了,下午我自己过去。”
“大家吃饭了!”孟屿叫了一声,众人纷纷前来吃饭。
大礼堂穹顶的射灯在幕布上投下斑驳光晕,空气里浮动着松香与檀木的气息。孟屿站在舞台侧幕,指尖摩挲着菩提手串,黄铜铃铛在腕间泛着温润的光。他能清晰听见自己脉搏撞击耳膜的声音,就像五年前第一次站上福利院舞台时那样。
“准备好了吗?各位!”孟屿扭头看向身后的众人。
众人点点头。
孟屿朝场务比了个手势。
裕泰茶馆的铜铃铛叫了三声脆响。孟屿掀起蓝布门帘,寒风裹着枯叶卷进大堂,扑灭了柜台上将熄的油灯。
诸葛大力从后堂转出来,阴丹士林布旗袍的滚边扫过青砖地缝里的茶渍,惊醒了趴在八仙桌上打盹的老茶客。
他手里转着两颗包浆核桃,身后跟着两个灰布短打的税吏,官靴底子沾着菜市口的血泥。
孟屿的茶壶嘴微微发颤。;的朱砂印被蒸汽熏得发暗,那是光绪二十二年开张时老掌柜亲笔写的。
诸葛大力接过茶壶的瞬间,瞥见丈夫袖口露出的半截纱布——昨夜巡警查抄进步学生,他翻墙救人时被瓦片割的。
后院传来唐悠悠的惊叫。关谷神奇提着武士刀冲进大堂,刀鞘上的旭日旗布条刮倒了博古架。
三排六号房的旗人老爷仰面栽在门槛上,后脑磕碎了怀里的鼻烟壶,玛瑙盖子滚到孟屿脚边,映出他煞白的脸。
铜铃铛突然发出蜂鸣。孟屿看见诸葛大力攥着碎瓷片的手在抖,阴丹士林布的袖口晕开深色痕迹——那底下藏着学生塞给她的传单。吕子乔的核桃滚进火盆,炸开的火星点燃了税吏的账本,1911年的苛捐杂税在火舌里蜷成灰蝶。
秦仲义冲进茶馆时,怀表链子缠着半截断指。
曾小贤的灰鼠皮褂子浸透煤油味,手里攥着的不是银票,是汉阳铁厂的股权书。胡一菲扯开立领旗袍,锁骨下的烙印渗着血——巡警局的烙铁烫的&34;乱党&34;二字,比翡翠耳坠更刺目。
她踹翻八仙桌的力道震落梁上积灰,宣统三年的账本灰里埋着半张《民立报》。
后院的井绳突然绷断。诸葛大力打水的手一滑,木桶砸碎冰面时,惊醒了藏在枯井里的学生。
少年苍白的脸映着月光,军装袖口的血渍结成紫痂。孟屿解下棉袍裹住他时,摸到内袋里硬邦邦的《革命军》。
吕子乔的马褂前襟突然着火。他疯抢救火时扯落博古架,雍正年的粉彩茶具碎成瓷雨。唐悠悠扑上去护住关谷神奇,杏黄袄襟里掉出半块玉玺——昨夜贝勒爷赏的&34;夜渡资&34;,此刻被税吏的皮靴碾进血泥。
,!
铜铃铛在枪声中裂开细纹。孟屿抱着中弹的诸葛大力滚进柜台,阴丹士林布浸透的血比茉莉香片更浓烈。柜台木纹,在祖传的&34;戊戌年记&34;旁刻下&34;辛亥&34;,最后一笔拖成长长的血溪。
常四爷被铁链锁在旗杆上时,关谷神奇的武士刀劈断了三根肋骨。唐悠悠的杏黄袄裙绽成血莲,她护着八个月的孕肚撞向刺刀,和服下摆露出阴丹士林布衬裙——那是给西山义军送药时穿的。
曾小贤的怀表熔成金液。汉阳铁厂的钢梁倒塌时,他攥着胡一菲的翡翠耳坠跳进高炉,蒸汽机的轰鸣吞没了最后一声&34;救国&34;。焰中化作灰蝶,锁骨下的&34;乱党&34;烙印灼穿皮肉,露出森森白骨。
吕子乔吊死在茶馆横梁。绸缎马褂烧剩的灰烬里,验出贝勒府的火漆印。唐悠悠的胎儿裹在《临时约法》里,脐带缠着关谷神奇的武士刀,刀柄旭日旗浸透羊水,在雪地上冻成血琥珀。
张伟和秦羽墨死在了日本宪兵队的枪支下,二人相拥而亡。
新掌柜摘下铜铃铛时,积雪压塌了茶馆横梁。孟屿的尸首蜷在后院枯井,怀里搂着女儿的红头绳。诸葛大力的银簪插在井壁,簪尾系着的铜元长满绿锈,&34;光复&34;二字模糊成泪痕。
风掠过残垣时,铃铛在废墟里自鸣。内壁的刻痕层层叠叠:光绪年的辫子,宣统年的血诏,辛亥年的枪子,壬子的灰烬。最深处埋着粒乳牙,裹着茉莉香片的残渣,遇风成齑。
茶客都说那呜咽声像王掌柜哄女儿唱的河北梆子。
只有巡街的更夫瞧见,每逢月晦之夜,阴丹士林布的衣角掠过残垣,青瓷盖碗在虚空中斟满凉茶,铜铃铛上的裂痕便淡一分,仿佛乱世烽烟都成了大梦一场。
大幕垂落的瞬间,掌声如惊雷般炸响。孟屿的耳膜嗡嗡作响,汗水顺着脊背浸透粗布长衫。
他看见第一排白发苍苍的王教授扶着座椅起身,指节发白地攥着节目单,老花镜片上泛着水光。
后台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吕子乔瘫坐在妆镜前,假辫子垂在打翻的胭脂盒里,金怀表链子缠着半截燃尽的香烟。
他的手指还在无意识抽搐——谢幕时那记响彻礼堂的惊堂木,虎口震裂的血迹在妆粉下若隐若现。
诸葛大力的阴丹士林布旗袍后背全湿,腰间的急救包里露出半卷绷带——第三幕秦羽墨中枪戏的血浆袋破裂时,她冲上台急救的瞬间,真实的血渍正顺着张伟的律师袍往下淌。此刻那抹暗红在追光灯下成了最震撼的勋章。
欢呼声在穹顶炸开。关谷神奇突然用日语吼出台词,唐悠悠的川剧帮腔破空而来,曾小贤的兰花指戳破了请柬烫金处。
胡一菲的团扇劈向吕子乔后脑勺,翡翠耳坠却在剧烈晃动中勾住了孟屿的菩提手串。
午夜庆功宴的霓虹照亮排练厅残骸。三十七只碎茶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博古架倒映在泼洒的女儿红里,旋转舞台缝隙卡着半张泛黄的《新青年》。
吕子乔踩着八仙桌唱摇滚版《茶馆》选段,假辫子甩出的胭脂在墙上溅出抽象画。
孟屿独坐在消防通道,腕间新铃铛轻轻摇晃。诸葛大力提着医药箱挨着他坐下,碘酒味混着她发间茉莉香片的气息:&34;王教授把古董铃铛碎片要走了,说找故宫修复师用金缮。
她突然握住孟屿的手,指尖划过他虎口的裂伤:&34;金漆修补的裂纹,会比原物更耀眼。;月光漏过安全门,1949与2011的刻痕在钥匙圈上重叠,投下的影子像道无限延伸的年轮。
地下车库传来引擎轰鸣。胡一菲摇下车窗,改良旗袍肩线崩开的线头在夜风里飘摇:&34;送曾小贤去医院,这白痴谢幕时真摔裂了尾椎骨!;副驾上的曾小贤正用兰花指比心,止痛药让他把《茶馆》台词唱成了《爱情买卖》。
“旧茶馆演出了新灵魂,致每一位热爱表演的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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