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那番关于“未来格局”的即兴发言，虽然用词戏谑，但内核却让不少在场的商界老狐狸们心中一动。这个刚回归的林家少爷，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宴会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好奇和探究的目光更多了。
林墨本人却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扔下了一颗小石子，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端著一碟小蛋糕，在人群里晃悠，眼睛依旧不安分地四处扫描，重点关照各位衣着华丽的女士。
这时，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端著酒杯走了过来。他是“启明资本”的董事长赵启明，林氏集团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也是商界以严谨和犀利著称的人物。
“林墨世侄，你好。”赵启明笑容温和，但眼神带着审视，“刚才听你一番话，很有见地啊。年轻人思维活跃，果然不一样。”
林墨正把一小块蛋糕塞进嘴里，闻言鼓著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赵叔叔好！见笑见笑，我那就是瞎吹，骗骗外行，在您这种专家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了。” 他赶紧把蛋糕咽下去，还差点噎著，捶了捶胸口。
赵启明笑了笑，不置可否，话锋一转，问道：“世侄对企业管理这块，有没有什么初步的认识或者感兴趣的方向？比如说，如何看待大型集团内部，不同业务板块之间的资源协调与效率问题？这其实是个经典难题。
这个问题相当专业，甚至有些尖锐，直指很多大企业的管理痛点。周围几个留意到这边动静的宾客都悄悄竖起了耳朵，包括一直暗中关注著林墨的林凡和苏清雅。林凡甚至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期待，等著看林墨出丑。
林墨挠了挠头，一脸“您这不难为我吗”的表情：“管理啊？这个我熟！我玩部落冲突的时候，就经常要协调各个部落成员的资源，谁去打鱼，谁去偷本，谁负责捐兵协调不好就被人一锅端了！”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轻笑。赵启明也被他这比喻逗乐了，但眼神里的探究更浓了，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游戏比喻很生动。”赵启明点点头，“不过，现实中的企业管理，涉及的因素更复杂，比如激励机制、信息不对称、部门墙等等。”
“哦——您说这个啊！”拍大腿，“这不就是亚当·斯密老爷子在《国富论》里扯过的那点事儿吗？分工协作能提高效率，但搞不好就容易让人变成只会拧一个螺丝的傻小子，看不见整个汽车咋跑的，积极性就没了。这就叫呃，分工的负面效应？”
他突然蹦出“国富论”斯密”，让赵启明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周围的轻笑声也停了下来。
林凡的表情更是瞬间凝固。
“至于激励嘛”林墨舔了舔嘴角的蛋糕渣，“这就更简单了。得搞清楚人为啥干活啊！光画大饼不行，得给实在的。但光给钱也不行，比如我，你给我一个亿，让我天天去扫厕所，我肯定不干啊！太丢份儿了！这就涉及到那个马斯洛需求层次？对，就是先得让人活下来，再让人有安全感，然后是社交、尊重，最后才是自我实现那套虚头巴脑的。你不能指望一个饭都吃不饱的人，跟你谈什么理想抱负，那不扯淡吗？”
他又准确地抛出了“马斯洛需求层次”这个心理学名词，并且用极其粗俗但一针见血的例子解释了核心。
赵启明已经完全收起了刚才那点轻视，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他微微前倾身体：“那世侄觉得，具体该如何平衡呢？比如，如何设定激励机制，才能既保证效率，又避免短期行为？”
“这个啊”林墨歪著头，想了想，“我觉得吧，这就跟打网游搞公会一个道理。你不能光看谁输出高就给谁发装备（短期kpi），那样坦克和治疗就没人玩了，副本肯定崩。你得有个贡献度综合评价系统（长期绩效），输出、承伤、治疗量、出勤率都算分。还得设置点团队奖励，比如打通关了，全团有额外分红，这样大家才愿意配合，而不是各抢各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得让大家觉得玩这个游戏（在公司干活）有意思，有奔头，不光是为了那点金币（工资）。”
他再次用游戏类比，但这次，没人再觉得可笑了。因为这个类比，精准地对应了企业管理中的平衡计分卡、长期激励与团队协作、企业文化建设等核心概念！
林墨看着赵启明陷入思考的表情，突然咧嘴一笑，露出白牙：“不过赵叔叔，这些都是我从书上看来的，纸上谈兵！您可别当真！我连我们家公司有几个部门都没认全呢！您要真想听专业的，得问我爸，或者问我弟弟林凡，他可是科班出身！”
他熟练地把话题引开，同时又“不忘”抬了林凡一下，虽然这一抬，在此刻显得格外讽刺。
赵启明深深地看了林墨一眼，脸上露出了真正的笑容，这次不再是客气，而是带着几分欣赏：“世侄过谦了。能把经典理论和现实问题结合得这么深入浅出，很不简单。看问题直指核心，这是天赋。林兄，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他最后一句是对走过来的林震华说的。
林震华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嘴上却说：“赵总过奖了，小孩子家胡思乱想，瞎说罢了。”
“不不不，很有想法。”赵启明摇头，又对林墨说：“以后有机会，欢迎世侄来我们启明参观交流，我们那边也有几个喜欢打游戏的年轻人，你们肯定有共同语言。”
这已经是相当高的认可和邀请了。
“好啊好啊！”林墨眼睛一亮，“只要不逼我看文件，聊游戏我最在行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林凡站在不远处，看着被赵启明如此看重的林墨，看着父亲脸上那自豪的笑容，只觉得浑身冰冷。他最引以为傲的“专业”和“学识”，在林墨那看似不学无术的调侃中，被击得粉碎！对方甚至不需要用专业术语，就能直指他辛苦学习的知识的本质！
林晚晴也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名义上的哥哥了。他的知识储备，远不止他表现出来的那些。他的嬉笑怒骂之下，藏着惊人的洞察力。
林墨应付完赵启明，又溜达到餐台边，继续搜寻美食，仿佛刚才那段惊艳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一个穿着性感晚礼服的美艳妇人笑着凑近他：“林墨少爷真是博学呢，连《国富论》都看过？”
林墨瞥了她一眼，重点在她低胸礼服的领口停留了零点五秒，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阿姨过奖了！其实我就看了个开头，主要是为了写游戏公会管理制度的时候，显得有文化一点，方便忽悠人。你看，这不就用上了？”
那妇人被他逗得花枝乱颤：“林少爷真是幽默！”
林墨耸耸肩，心里暗道：“废话，不然怎么显得哥牛逼？难道告诉你我是在孤儿院图书室啃完的？那多掉价。”
他成功地在一次看似随意的对话中，不仅化解了考校，还惊艳了众人，巩固了自己“深藏不露”的形象，同时依旧完美维持着“嘴欠好色”的人设。
这场宴会，他已经成了绝对的赢家。而林凡，则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遭受了最沉重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