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林墨就自然醒了。在孤儿院养成的生物钟没那么容易改掉。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繁复的雕花，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一片寂静。
他啧了一声，翻了个身，打算再赖会儿床。这床实在太舒服，像躺在云朵里。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然后是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小墨？醒了吗？”是杨茜的声音，带着点试探和讨好。
林墨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冲著门口懒洋洋地喊：“嗯 几点了？”
“快八点了。早餐准备好了，你爸爸和凡凡、晚晴他们都在楼下等著了。”杨茜的声音里透著期待。
“行吧行吧，这就起。”林墨磨磨蹭蹭地爬起来，趿拉着拖鞋走进浴室。他看着镜子里那个头发炸毛、眼神还有点惺忪的自己，撇了撇嘴，“妈的，豪门少爷也得早起，什么世道。”
洗漱完毕，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牛仔裤，晃晃悠悠地下楼。餐厅里，气氛比昨晚稍微自然了一点，但依旧透著股尴尬的正式感。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早点：中式的小笼包、蒸饺、油条、豆浆、白粥，西式的培根、煎蛋、烤面包、牛奶、果汁，琳琅满目，堪比酒店自助餐。
林震华坐在主位看报纸，看到他下来，只是抬了抬眼皮，嗯了一声。林凡已经坐在那里，穿着熨烫平整的衬衫，微笑着对他点头示意：“哥哥，早上好。” 林晚晴则冷著脸，小口喝着牛奶，当他不存在。
杨茜一脸期待地站在餐桌旁，身上还围着围裙：“小墨，快来，看看喜欢吃什么？妈妈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做了点。”
林墨走到餐桌前，目光在满桌食物上扫了一圈，然后拉开椅子坐下。他没像昨晚那样挑刺，反而很给面子地拿起一个空盘子，开始夹东西。
他夹了两个小笼包，一个煎蛋，几片培根，又拿了根油条，最后盛了碗白粥。盘子堆得冒尖。
“哟呵，这么丰盛？”他坐下，拿起筷子，先夹了个小笼包塞进嘴里，汤汁溅出来一点，他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擦了擦，“嗯！不错不错，这包子味儿正！妈，你手艺可以啊！”
杨茜听到他这么自然（虽然带着点夸张）地喊“妈”，还夸她手艺，眼睛瞬间就亮了，激动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多吃点！这包子是妈妈一大早起来现包的！”
“厉害啊！”林墨一边嚼著包子，一边对杨茜竖了个大拇指，然后又舀了一勺白粥喝下，“这粥熬得也到位，火候正好。
他吃得很快，但不算粗鲁，只是有种专注的、享受食物的劲头。他故意弄出点不大的声响，显得很投入，这让杨茜更加高兴，不停地问：“还要不要添粥？包子够不够？尝尝这个培根，是进口的”
“够了够了，妈，您也坐下吃吧，别光站着看我。”林墨咽下嘴里的食物，指了指旁边的空位，“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哎，好，好。”杨茜这才喜滋滋地在他旁边坐下，给自己盛了碗粥，但眼睛还是忍不住往林墨那边瞟，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林震华放下报纸，看着林墨狼吞虎咽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松了松，但没说什么，继续吃自己的煎蛋。
林凡看着林墨和杨茜之间突然变得“和谐”的气氛，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换上温和的笑容，把自己面前那碟没动过的精致点心往林墨那边推了推：“哥哥，尝尝这个，厨房新做的杏仁酥，很不错的。”
林墨正拿着油条在蘸，闻言看了一眼那碟摆盘精美、一看就甜腻腻的点心，摇了摇头，语气随意但直接：“谢了，太甜，齁得慌。 我还是好这口，”他晃了晃手里半根油条，“实在。”
林凡的笑容又僵了一下，默默把点心碟子拿了回去。
林晚晴终于忍不住，放下牛奶杯，冷冰冰地开口：“吃没吃相，油条渣掉得到处都是。”
林墨正低头喝粥，头都没抬，含糊不清地回怼：“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掉点渣怎么了？又没掉你碗里。再说，妈都没说我，你急什么？” 他故意把“妈”这个字眼咬得重了些。
杨茜立刻条件反射般地维护林墨：“没事没事，掉点渣没事，一会儿让佣人收拾就行。小墨你慢慢吃，别听晚晴的。”
林晚晴气得脸一红，瞪了林墨一眼，又不好反驳杨茜，只能憋着气，狠狠咬了一口面包。
林墨心里嗤笑一声，小丫头片子，道行还浅。他继续风卷残云般干掉了盘子里的所有食物，最后把一碗粥喝得底朝天，满足地拍了拍肚子：“嗝饱了。 妈，明天早上还有这包子不？真挺好吃。”
“有！有！妈妈明天还给你做！”杨茜忙不迭地答应，脸上笑开了花。“成。”林墨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那我回屋了。”
“小墨，”林震华终于开口，语气平静，“今天有什么安排？”
林墨挠了挠头：“没安排。 打打游戏，睡睡觉？体验一下腐朽的资产阶级生活。”
林震华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杨茜一脸“让孩子休息”的表情，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挥了挥手：“去吧。需要什么跟陈管家说。”
“知道。”林墨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往楼上走。经过林晚晴身边时，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从桌上放点心的篮子里，顺手拿了一个看起来很好吃的奶黄包。
“这个看着不错，”他对着林晚晴晃了晃手里的包子，脸上是那种欠揍的笑，“妹啊，谢了。”
说完，不等林晚晴反应，他叼著那个奶黄包，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林晚晴看着他的背影，气得差点把手里的牛奶杯捏碎。谁是他妹！还有，那包子是她准备吃完面包再吃的！
林凡看着这一幕，眼神更深了。这个林墨，看似粗线条，实则每一下都精准地踩在点子上。他对杨茜的“捧场”，看似大大咧咧，却极大地安抚了母亲愧疚不安的心，迅速拉近了距离；对父亲的询问，用插科打诨应对，保持距离；对自己，是直接的拒绝；对林晚晴，则是故意的挑衅和试探。
他根本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楼上，林墨回到房间，反手关上门。他脸上的轻松表情淡去，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正在修剪花草的园丁。
他慢慢吃著那个顺来的奶黄包，味道确实不错。
刚才那顿早餐，是一场小型的心理战。他主动释放了一点“善意”，给了杨茜一个情绪出口，也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点喘息的空间，至少在这个家里，杨茜会是他一个不稳定的“盟友”。
至于其他人他舔掉手指上的奶黄馅，眼神冷静。
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