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自星泉深处的吸力,并非能量的拉扯,而是规则层面的“抹除”。飞舟与墨言的星舰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所有的动力、阵法、乃至规则层面的抵抗,在那双漠然“眼睛”的注视下,都显得苍白无力。周围蓝色的能量结晶被卷入黑暗,瞬间消失,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仿佛从未存在过。
“启动所有推进器!最大功率!”林轩在飞舟内嘶吼,双手在控制台上化为残影,无数防御与推进阵法被激发到极致,光芒爆闪,却无法延缓那不可抗拒的下坠趋势分毫。飞舟的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无形的力量肢解。
苏清雪剑意冲霄,冰蓝的剑光试图斩断那无形的吸力,但剑光没入黑暗,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反馈都没有。那黑暗吞噬的不仅仅是物质与能量,更是“存在”本身的概念。
墨言的星舰表面,那些古老的纹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转,散发出坚韧的辉光,勉强维持着舰体的完整,但也被拖着一点点滑向深渊。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冷静,却透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是‘归墟使者’……并非自然现象,是某种……存在的造物!它在主动吞噬这片星泉!”
归墟使者?存在的造物?云栖心中剧震。这并非“噬渊行者”那种清理失控变量的清道夫,而是更加主动、更加恐怖的、代表着“终结”本身意志的具象化存在!
她的右眼,那深邃的混沌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传递出强烈的预警与一丝……源自本能的战栗。这“归墟使者”的力量层次,远超她之前遭遇的任何敌人!
不能就这样被吞噬!
就在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淹没一切之时,云栖左眼那温润的白光,如同黑暗中最后的星辰,牢牢守护着她意识的清明。
她回想起墨言展示的那“万法箴言”石板虚影,回想起其中蕴含的、与她“源初之力”共鸣的,那种万物并存、和谐共生的“道理”。
这“归墟使者”代表的,是绝对的“无”,是存在的终结。
而“箴言”与她的“源初”,代表的,是“有”,是存在的根基与演化。
对抗“无”,不能依靠更多的“有”去蛮力冲撞,那样只会被其同化吞噬。需要的,是……定义“有”的不可动摇!是锚定“存在”本身的意义!
“墨言阁下!”云栖的意念如同利剑,穿透吸力的干扰,直达对方星舰,“箴言石板!真正的力量,并非调和,而是……宣告存在!”
墨言那边沉默了一瞬,随即,一股明悟的波动传来:“原来如此……我一直误解了先祖的传承……箴言,是‘存在’的灯塔,而非妥协的桥梁!”
下一刻,墨言的星舰光芒大盛,那块半透明的石板虚影再次浮现,但这一次,其上的符文不再是柔和流转,而是如同被点燃的星辰,爆发出璀璨夺目、坚定不移的光芒!每一个符文,都仿佛在呐喊,在宣告自身“存在”的绝对性与不可剥夺性!
“以我箴言文明传承者之名!”
“此域,非虚!”
“此在,非无!”
“万法皆存,诸有皆真!”
墨言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伴随着石板的璀璨光辉,化作一道道有形的、由纯粹“存在”意蕴构成的锁链,并非去攻击那黑暗,而是勐地钉入了飞舟、他自己的星舰以及周围尚未被吞噬的星泉空间之中!
这是一种概念层面的“锚定”!
那恐怖的、抹除一切的吸力,在这突如其来的、强硬的“存在宣告”面前,竟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就像流水遇到了不可撼动的礁石,不得不为之绕行!
下坠的趋势,被硬生生止住了!
然而,“归墟使者”的力量远超想象。那凝滞只持续了不到一息,黑暗深处那漠然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被蝼蚁挑衅的“不悦”,更加恐怖的吸力随之而来,墨言以箴言之力构筑的“存在之锚”开始剧烈摇晃,光芒迅速暗澹!
“不够!”墨言的声音带着力竭的嘶哑,“它的‘否定’之力太强!我的‘宣告’无法完全锚定!”
仅仅依靠箴言的“宣告”,还不足以对抗这源自终极“虚无”的力量!需要更根本、更源于自身的力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栖福至心灵。
箴言是文明的“存在宣告”,是外求的、继承的灯塔。
那她云栖的“存在宣告”是什么?
是她的“源初”!是她历经磨难,融合秩序、混沌、万般心意,最终领悟的,属于她自己的……存在之道!
她不再去对抗那吸力,也不再仅仅依赖墨言的箴言锚定。
她将全部的意志、全部的力量、全部对“存在”的理解,都凝聚起来,融入那圆融如一的“源初之力”中。
然后,她以自己的灵魂为号角,向着那无尽的归墟黑暗,发出了独属于她的、最嘹亮的……宣告!
“我念如星,照破永夜!”
“我心如炉,炼化万法!”
“我意如刀,斩断虚无!”
“我……即是‘源初’!”
“我思,故我在!”
轰!
一股无形的、却仿佛能开天辟地的波动,以云栖为中心,轰然爆发!这波动并非能量冲击,而是她自身“存在”概念的极致升华与具象化!它如同一个不断膨胀的、真实的“世界”,强行在这片被“虚无”侵蚀的区域,撑开了一片属于“有”的疆域!
在这片疆域内,她的规则就是唯一的规则!她的存在,就是绝对的现实!
那“归墟使者”的吸力,在这片由云栖意志强行定义的“现实”面前,第一次被真正地……排斥在外!
飞舟与墨言的星舰,勐地一轻,停滞在了半空!
星泉深处,那片扩张的黑暗,那双漠然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了云栖的身影。那目光中,不再仅仅是漠然与饥饿,而是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审视,以及一丝更深的……困惑。
它无法理解,为何一个如此“渺小”的存在,能够爆发出如此坚定的、足以暂时抗衡“归墟”的“存在”意志。这违背了它认知中的常理。
【目标……暂不符合……即刻收割……标准……】
一段断断续续、冰冷到极点的意念碎片,如同寒风般扫过。
紧接着,那扩张的黑暗开始缓缓收缩,那双漠然的“眼睛”深深“看”了云栖一眼,仿佛要将她的信息彻底记录,随后便隐没于星泉最深处,消失不见。连同那恐怖的吸力,也一同消散。
危机,暂时解除了。
飞舟与墨言的星舰悬浮在恢复平静的星泉旁,劫后余生的寂静弥漫开来。
良久,墨言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云栖阁下……不,或许该称您为……道友。”
“今日得见道友以自身之道,硬撼‘归墟使者’,方知我先祖箴言所言‘我心即宇宙’并非虚言。”
“在下墨言,乃‘万法箴言’文明最后的后裔与守护者。我族世代追寻散落于诸天的箴言石碑,旨在重建文明灯塔,对抗那终将席卷一切的‘大寂灭’。”
“道友所行之道,与我族箴言真义不谋而合,甚至……更为根本。”
“墨言,在此诚挚邀请道友,与我同行,共寻失落箴言,探求应对‘归墟’之法。或许,你我携手,能在这绝望的黑暗中,为这诸天万界,寻得一线真正的……生机。”
他不再掩饰自己的身份与目的,发出了正式的同道之邀。
云栖看着墨言那真诚而炽热的眼神,感受着他身上那与自己“源初之力”隐隐共鸣的古老秩序气息。
一个试图对抗宇宙终极大寂灭的渺小希望……
他的邀请,是新的机遇,还是另一个更加庞大的漩涡?
而刚刚退去的“归墟使者”,其背后代表的,又是怎样令人绝望的真相?
云栖知道,她的道路,注定将与这些关乎宇宙存亡的宏大命题,紧密交织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