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个价吧,小同志。
钟卫国的声音平静,每个字都沉甸甸的,砸在赵东来的心上。
“这些东西,国家要了。”
赵东来脑子“嗡”的一声,刹那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保利科技!
这四个字,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知道,自己脚下这片土地,已经从生意场,变成了另一个维度的棋盘。
“不不卖!”
他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双手在身前胡乱摇摆,声音都变了调。
“这这不是我的东西,是我兄弟的!”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开什么玩笑,这都是林风拿命搏回来的宝贝,他赵东来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替他做主。
“小同志,别紧张。”
钟卫国笑了,笑容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我们不是强买强卖,国家不会抢任何一个爱国商人的东西。”
他没有用“朋友”这个词,而是用了“爱国商人”。
“我们是想,和你那位朋友,进行一次深入的合作。”
钟卫国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些凝固著机油与荣耀的钢铁心脏,眼底的炽热几乎要燃烧起来。
“他有我们迫切需要的渠道,我们有他未来发展所需要的一切支持。”
“价钱,绝对公道。”
赵东来稍稍定神,但心跳依然如同擂鼓。
钟卫国不再绕弯子,他看出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分量。
他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
赵东来瞳孔一缩,声音干涩地猜测:“一一百万?”
钟卫国摇了摇头。
他用一种清晰到残忍的语速,报出了一个让赵东来耳膜都在震颤的数字。
赵东来什么都没听到。
他只感觉自己被抽离了身体,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下坠。
仓库里浓重的机油味,仿佛变成了某种麻醉气体,让他头重脚轻,天旋地转。
他当初为了凑齐那五车皮的货,砸锅卖铁,连老丈人压箱底的钱都给挪用了,成本加起来不过区区几百万。
可钟卫国报出的这个价格
那是几百万的几十倍!上百倍!
这不是利润。
这是神话!
“风风子”
赵东来魂不附体地冲到仓库角落,抓起那台老式电话,声音抖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我我们发发财了我我喘不上气了”
电话那头,林风正和伊万、瓦西里,用刚从将军那“结算”来的伏特加庆祝公司的成立,背景里是斯拉夫人粗野豪放的歌声。
听到赵东来那快要“驾鹤西去”的动静,林风忍不住笑骂了一句。
“瞧你那点出息!天塌了?”
“慢慢说。”
赵东来扶著墙,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将事情复述了一遍。
他原以为,林风听到这个天文数字,就算不激动得把伏特加瓶子扔了,至少也会沉默几秒来消化。
然而。
电话那头的林风,只是平静地“哦”了一声。
然后,他说出了一句让赵东来怀疑人生的话。
“告诉他,钱可以先不要。”
“啥?!”
赵东来一声尖叫,他感觉自己的脑血管快爆了。
“你疯了?!那后面可是一长串零!你他妈说不要就不要?!”
“钱是王八蛋,花了还能赚。”
林风的声音在那头陡然变得沉稳,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冷静与锋芒。
“但有些东西,错过了,就一辈子都没有了。”
“东来,你听好,一字不差地告诉他。”
“钱,我们可以不要。甚至,以后所有的‘废铁’,我们都可以用成本价给他。”
“但我,需要一个承诺。”
“我需要一条,绝对的‘绿色通道’!”
“绿色通道?”赵东来愣住了。
“对!”
林风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商量的霸道。
“以后,我公司的所有货物,无论是出去的方便面,还是进来的‘农机配件’,都要享受最高优先顺序的通关许可!”
“我要我的火车,能在中国和俄罗斯的国境线上,畅通无阻!”
“这,比一百个那个数字,都重要!”
赵东来握著滚烫的话筒,彻底失语。
他终于懂了。
他看到的,是钱,是一夜暴富。
而林风看到的,是路,是一条为他未来那个无法想象的商业帝国,铺设的、直通天际的黄金铁路!
他强行压下翻江倒海的心绪,重新走到钟卫国面前,将林风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
钟卫国听完,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惊诧。
他深深地看了赵东来一眼,仿佛想透过这个年轻人的眼睛,看清楚电话那头那个神秘的“林先生”,究竟是何等人物。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一旁,用一部加密电话向上级请示。
仓库里,只剩下赵东来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震得他胸口发麻。
不到半小时。
钟卫国回来了,他看着赵东来的眼神,已经从审视,变成了带着几分赞许的郑重。
“上级同意了你朋友的条件。”
他的话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不只是绿色通道。从现在起,会成立一个专门的联络小组,二十四小时待命,全力配合‘兄弟贸易公司’的一切合法合规贸易活动。”
他递过来一张纸条。
“这是负责人的直线电话,你们有任何需求,可以直接找他。”
赵东来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条,却感觉它重逾千斤。
挂了电话,他一个人站在空旷的仓库里,对着那堆冰冷的钢铁,傻笑了半天,然后又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
不是做梦。
“好家伙我真是好家伙”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以为跟着风子是当倒爷,赚点辛苦钱。”
“结果倒腾了一车皮‘废铁’,直接混成国家队的战略合作伙伴了?”
“这剧本我他妈直接看不懂了啊!”
布拉戈维申斯克,林风的别墅。
庆祝的气氛在赵东来“任务完成”的电报抵达后,达到了顶点。
伊万和瓦西里正抱着酒瓶,像两头巨熊一样跳着笨拙的哥萨克舞。
林风笑着看他们胡闹,端著一杯酒,走到窗边。
卡特琳娜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块鹿皮,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她那支银色的马卡洛夫手枪。
冰冷的金属在她纤细的手指间,温顺得像一只猫。
“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热闹?”
“我不喜欢噪音。”卡特琳娜头也不抬,将弹匣退出,又重新上膛,动作行云流水。
林风和她手中的枪碰了一下杯,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燕子’同志,你在克格勃的关系网,应该不止远东这一块吧?”
卡特琳娜擦枪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她抬起冰蓝色的眼眸,瞥了他一眼。
林风毫不在意,他抿了一口辛辣的伏特加,目光穿透玻璃窗,投向无尽的、被风雪覆盖的黑夜。
那目光,仿佛越过了几千公里的冰原,落在了世界的另一端。
他轻声说。
“帮我打听一下,你认不认识造船的人?”
“黑海造船厂的,尼古拉耶夫。”
“我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