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是冰的。
这份钢铁的寒意,透过粗糙的军大衣布料,蛮横地扎进林风的皮肤。
他低头打量著这支崭新的ak-74,机油混合著火药的气味,像一头困兽的呼吸。重生第一天,用一碗面就换来了这个大家伙,这开局,荒诞得厉害。
但麻烦也接踵而至。
这东西,现在是资产,还是负债?
他试着把枪往大衣里塞,枪托顶住肋骨,硌得生疼。这个笨拙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像个刚从西伯利亚农庄进城的愣头青,引来周围几个倒爷毫不掩饰的嗤笑。
林风心里飞快盘算著。是再用一包面,把这个烫手山芋换回去,还是干脆找个机会,把它变成更实际的价值?
就在他权衡利g弊的瞬间,车厢里嘈杂的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那几个还在嗤笑的倒爷,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声音断得干净利落。
一道身影从车厢连接处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她脚下的高筒皮靴踩在肮脏的金属地板上,发出沉稳而有节奏的“笃、笃”声。这声音不大,却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车厢里所有混乱的心跳。
所有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她勾了过去。
她径直走向林风,在那些贪婪、麻木、或是绝望的目光中,开辟出一条无形的通道。
正是之前那个在暗中观察他的女人。
她在林风面前站定,身高几乎与他平齐。一股无法分辨来源的冷香,混著西伯利亚雪原的凛冽,强行灌入林风的鼻腔。
她的视线先是落在林风怀里的ak-74上,随即缓缓上移,与他的目光对撞。
她开口了,说的是中文,腔调标准,但声线平直得像一条拉到极致的金属丝。
“你好,达瓦里氏。”
短暂的停顿后,她陈述一个事实:“你保不住它。”
而后,她才接着说:“所以,开个价,我帮你处理掉这个麻烦。”
林风的大脑停顿了零点一秒。
她不是举报,也不是威胁。
她在询价。
这个女人,要么是个疯子,要么,是比这列火车上所有人都更懂行的巨鳄。
“我以为这趟车上,只有我一个人做这种买卖。”林风把枪往怀里抱紧了一点,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警惕,而非新手上路的慌张。
他直视著对方那双颜色很淡的眸子,像是结了冰的湖面。
“没想到,还有同行?”
“同行?”女人似乎觉得这个词很有趣,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不,我只是个失业者。”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而你,像个抱着金砖在街上乱跑的傻子。”
“卡特琳娜。”她报上名字,简单干脆。
“我需要一份工作。兰兰雯茓 更新嶵全翻译,顾问,或者保镖,看你怎么用。”
林风懂了。
这是一场面试。
一场极度傲慢的、单方面的自我推荐。
他心里念头飞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将一军:“你是警察?还是想发战争财的?”
他拍了拍脚边的纸箱:“我这里只有这个。”
然后,他又拍了拍怀里的ak-74,皮笑肉不笑:“或者,用这个,换你闭嘴。”
他故意表现出一种愣头青式的狠辣,这是伪装,也是试探。
“美元。”卡特琳娜吐出两个字。
“一天,一百美元。”
“另外,每天两包你脚下这个。”她纤长的手指,点了点那箱红烧牛肉面。
在人均月收入几十美元的1991年,这个报价和抢劫没什么区别。
“作为回报,”她继续道,“我保证你在抵达目的地之前,不会因为任何‘意外’死在路上。”
她话语一顿,补充道:“而且,我会告诉你,在这个快散架的国家,什么东西才真正值钱。而不是这支连二线部队都快淘汰的破烂。”
她对ak-74的评价,充满了精英阶层对常规装备的蔑视。
“口气不小。”林风笑了,“凭什么?”
话音刚落。
车厢另一头,骚动骤起。
两个身形魁梧的乘警,正粗暴地推开人群,用俄语大声呵斥着,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
目标明确,就是林风。
林风的眼角一跳,大脑飞速盘算。用两包面贿赂?还是把那个换枪的士兵指认出去?
念头还没转完,身边的卡特琳娜已经动了。
“你的证明,来了。”
她的声音极轻极快,几乎是贴著林风的耳廓滑过。
下一秒,林风只觉得怀中一空。
那支ak-74,已经到了她的手里。
她的动作根本不是普通人能看清的。
咔。
弹匣被卸下,顺着手势滑入她呢绒大衣的内袋。
嚓。
手腕翻转,枪机被瞬间拆解。
枪口制退器、复进簧、活塞杆一支完整的步枪,在她手中化作一堆长短不一的钢铁零件。
她打开自己那个看似普通的行李箱,内部竟是嵌入了卡槽的夹层。她将所有零件分门别类地嵌入其中,盖上伪装层,再“啪”地一声合上。
整个过程流畅得像一场表演。
直到她做完这一切,那两名乘警才刚刚冲到面前。
“站起来!证件!”
为首的乘警,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林风脸上。
林风刚要有所动作,却被卡特琳娜一道眼神按了回去。
只见卡特琳娜依旧不慌不忙地站着,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本红色封皮的证件,在乘警眼前飞快地一晃。
随即,她用一种比乘警更加强硬、更加不容反驳的俄语开口。
林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他前世在各种酒局上听过无数遍这种腔调。这不是普通的训斥,这是来自权力上层对下层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碾压。他瞬间明白,那本红色证件,恐怕来自一个即使在帝国黄昏也依旧让人胆寒的名字——克格勃。
那名乘警脸上的凶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转为惊疑,最后化为深深的忌惮。
卡特琳娜说完,甚至不等对方回应,便从另一个口袋摸出一包进口香烟,像打发叫花子一样,直接塞进了为首乘警的大衣口袋里。
一个兼具了贿赂与羞辱的动作。
乘警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但那个鼓囊囊的口袋最终战胜了他的尊严。他脸上肌肉抽动,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含糊地说了句什么,便拉着同伴,灰溜溜地钻回了人群。
一场足以让林风在西伯利亚免费挖土豆挖到死的危机,就这么被一个女人和一包烟解决了。
“现在。”
卡特琳娜转过头,那双淡色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你觉得,我值这个价吗?”
林风看着她,再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然后,他郑重地朝她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卡特琳娜同志。从现在起,你被雇佣了。”
卡特琳娜没有去握那只手,只是看着他,淡淡道:“第一,别叫我同志,那个时代过去了。第二,预付三天薪水。”
她停顿了一下,那双平静的眸子锁住林风,将皮球又踢了回来。
“然后,告诉我你的最终目的地,以及你到底想从这个正在死去的国家里,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