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吧,我不会打扰你。
容瑾径直在她的书桌前坐下,笙歌这才发现他带了纸笔。
他拿著笔在自己带来的笔记本上唰唰地写著什么,感受她犹疑的目光,他解释了句:“给孩子们出张模擬卷,期末考用。”
顿了顿,他又开口:“蚊香都给你了,我那边蚊子多。”
笙歌顿时有些语塞:“那你把蚊香拿去你房间里点不就可以了。”
“你这边亮。”
“我去帮你换灯泡。”二李村还是那种可拆卸灯泡,两间屋子的灯泡完全可以换。
容瑾的笔尖戛然而止,在纸上划出一丝“嘶”地一声响,他拧眉看向她:“你在害怕什么?”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你说我害怕什么?”
他一愣,隨即抿唇轻笑:“睡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笙歌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在我这里,毫无信任度可言。”
容瑾抬手轻轻按了按眉心,笙歌的坦直让他哑口无言。
气氛顿时僵持。
他不动,她也不让。
容瑾把手放下,看著她认真开口:“再这样下去,只是无谓浪费时间,你也不希望孩子期末考连张像样的考试卷都没有吧?”
“”她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会抓人的软肋。
“容瑾,我真是搞不懂你!”最终,笙歌还是妥协了。
“你以前也说过。”
她脸色一僵,可很快就恢復过来,冷哼一声朝床铺的方向走去。
笙歌合衣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著,抬眸看了眼容瑾,只见他目不斜视,笔尖在纸上飞快跃动,长睫毛在灯下落下一层剪影,侧脸轮廓格外立挺。
就好像她初次见他那样,如一弯清涧,冷冽出尘。
“再看下去,我不保证不会被你看出反应。”
她面色一僵,连忙翻了个身。
可心里却想著,学生分好几个年级的,他要出好几份试卷,还得誊抄,要废一阵时间。
等等,笙歌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走到他身边去翻教案。
容瑾看见他动作,疑惑:“不睡?”
“你都出了卷子,没道理我不出,你写你的,我写我的。”反正她也睡不著,这样的气氛真是难熬。
他按住她的手:“不用,你去睡。”
“呃?”
容瑾把挡在笔记本上的手拿开,一排漂亮的英文出现在她面前,他写得一手好漂亮的式英文,但是
“学生看得懂?”
他显然愣住了,想不通她飘忽的思绪:“什么?”
笙歌拧了拧眉:“我不否认你的字写得很好看,但是这么俏的字体,我怕学生看不懂。”
话落,容瑾看著她笑而不语。
她最怕他这么看著她,因为总有种心里毛毛的感觉,还有她会莫名地觉得自己很蠢。
见她恼了,他才慢吞吞地解释:“教室角落不是还有一台印表机。”
教室里有印表机,她早就知道,但是坏了啊!
“我修好了。”
“”
见她杵著不动,容瑾索性放下笔,支著下頜看向她:“秦老师,还有何指教?”
笙歌深深吸了口气,忍下心中沸腾的情绪:“事情你都做了,那我做什么?”
“睡觉!”
“容瑾,很多事情我不想理,但不代表我是傻子。”她看了他一眼,朝他下午站著发呆的墙根走去。
那一处堆著杂物,笙歌用不著,所以一直没有去收拾出来。
她走近一看,除了墙上有些黑色污渍外,並没有大不同。
想著容瑾白天对她说过的话,她从抽屉拿出手机开机。
拿著手机照明灯打量那一片墙角,这才隱隱察觉墙上那块巴掌大的污渍有些奇怪,乌黑却隱隱有些发红。
她的心猛地一咯噔,是血!
这么大一块血跡,怎么蹭上去的?
她检查著自己的手臂,都是旧伤,没有新伤,不是她的血。
可这血又能代表什么?
手机在此时忽然滴地一声简讯声,嚇得她一大跳。
笙歌这才发觉这里竟然可以接收到微弱的手机信號。
来件人是阿紓。 她问她在哪里,看她的语气,似乎跟黎臻吵了一架。
自己哥哥的嘴巴有多紧她不是不知道,阿紓那样的性子,两人之间的气氛她倒真的有点好奇。
笑了笑,她关了收件箱往回走。
“看出什么名堂了?”
“那不是我的血!”
“我知道,可能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受了伤不小心蹭上的。”
笙歌鬆了口气:“我真怕你来一句这里是命案现场。”
容瑾眉心几不可见地沉了沉,她见状心下一惊:“不是吧?”
“嗯?”
“我猜对了?”她试探著。
他把视线淡淡別开:“秦老师,我发现一件你和顾笙歌很不像的事情。”
“什么?”
他沉吟片刻,才以一种他认为比较委婉的方式开口:“顾笙歌从来不会多管閒事,而且,她”
笙歌疑惑地等待他的下文。
“她很聪明。”
所以,这是拐著弯子骂她傻?
似是看懂她心中所想,容瑾补充了一句:“现在的你也不傻,只是凡事不愿意想那么通透而已。”
因为知道太多,太累。
笙歌放手机的动作顿了顿:“容瑾,別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
她合上抽屉,往床铺的方向走去,浑身散发著淡漠的气息。
容瑾想,这才是顾笙歌,他熟悉的顾笙歌。
笙歌铸造了一个壳子,把从前的自己锁在里面,她拋弃了过去,也拋弃了他。
她把自己活成秦歌的样子,如她所说,秦歌的过去一片空白,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的笑,甚至是面对他。
他很乐意见到这样的一个她,没有过往没有伤痛,单纯美好,对外界事物都抱著乐观的態度。
可纵使她隱藏得再好,他也能注意到她偶尔飘忽的视线,他能看到她眼睛里的痛,还有她提起孩子的时候对他的排斥,他知道,那是属於顾笙歌对他的排斥。
这时候,他便会从现实中惊醒。
秦歌是顾笙歌,顾笙歌也是秦歌。
可是他贪恋她此时的笑容,他甚至想著,若她想当秦歌,他便陪著她在这里教书一辈子都可以,但是
容瑾看著墙根处的那抹血跡,眸光眯了眯。
笙歌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著,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屋外一片吵杂。
容瑾已不在屋內,书桌上压著他的笔记本。
她翻开一看,好几套模擬题,难度適中,这么短的时间內出这么多试卷,他是一夜没睡?
让她格外诧异的是,他帮她出的卷子都是按照她平时上课的思路出的。
他听过她上课不成?不然为何能把她的教学方式掐得这么准?
屋外越来越吵杂,她看了眼腕錶的时间,才六点半,天刚蒙蒙亮而已。
孩子一般七点半左右才会到齐。
她放下笔记本奇怪地走出去,却见不远处聚集了一堆二李村的村民。
眾人看她过来,问道:“秦老师,容老师是什么人啊?”
“什么?”她刚睡醒,脑袋有点懵。
“刚才后山来了野猪拱死人了,是容老师”
笙歌脑袋一轰,接下来什么都听不清了,拔腿朝村民手里指的后山跑过去。
容瑾这个有个怪习惯,就是事情想不通的时候,会跑到僻静的地方慢慢想。
毫无疑问,后山就是这样一处地方。
村民曾经告诉她,这里会有野猪出没,让她晚上不要乱跑,但是容瑾不知道,按他的习性,怕是越安静的地方他越喜欢钻。
只是大半夜的,他去干嘛?
笙歌不知道自己心中为何这么恐慌,她只知道容瑾不能出事。
在青城万眾瞩目的容家大少爷在深山老林被野猪拱了,想想怎么这么好笑呢?
她嘴上在笑,可脚步却在发颤。
小道上旁伸出的勾刺住她的衣服,她胡乱一扯,毫不在意昂贵的衣服被勾破长长的一道口子。
她现在只想见到容瑾。
好不容易走到事发现场,早已不见野猪的的身影,但是她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那抹白色身影。
在二李村,只有容瑾会穿这样一身乾净的白衬衫。
地上那个人是谁,毫无疑问!
笙歌脚根子驀地一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