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萌第一反应便是扭头瞥向挂在标本颈部的发声装置。
“这破发声装置,怎么总在这个时候”
未等她说完,沈焰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半步。
“不是装置。”他抬手指向头顶,“声音从通风管里来的。”
话音刚落,那咳嗽声再次传来。
“咳咳咳”
比刚才更近了,就在他们头顶的通风管内。
一下接一下,不是那种机械的重复,而是真实的、带着呼吸感的声响。
许萌的瞳孔骤然紧缩,后背瞬间窜起一层冷汗。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滴答。
一滴冷汗从她的下巴坠落,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砸出清晰的声响。
“咯吱——”
整条通风管道突然下沉了几厘米,铁锈簌簌落下,掉在两人的肩头和头发上。
“别出声!”沈焰突然压低声音,手掌迅速挡住手电光束。
许萌僵立原地,屏住呼吸。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黑暗中,通风管道里传来金属扭曲声。
沈焰用肩膀轻轻碰了碰她,声音贴着许萌的耳朵:“跟着我,贴墙走。”
两人贴着墙壁,一步一步向门口挪动。
许萌的鞋底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碎玻璃,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沈焰能感觉到许萌紧贴着他的手臂传来细微的颤抖。
就在他们离门口只剩三步距离时,头顶突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
许萌抬头,看见通风口的螺丝正在一颗颗崩开。
生锈的金属网失去固定,正缓缓向下弯曲,几根苍白的手指从缝隙中伸出。
此时,沈焰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
他动作轻柔,指尖缓缓转动。
可就在门栓即将弹开的瞬间,“哒”的一声轻响还是在展厅里炸开。
通风管道里的动静,骤然停止了。
许萌的呼吸一滞。
下一秒——
“砰!!”
通风口的铁栅栏被一股蛮力直接撕开,砸在地上发出“哐当”的撞击声。
“跑!”沈焰猛地拉开木门,低吼一声。
许萌踉跄着扑在走廊的墙壁上,余光瞥见身后黑暗里,一道佝偻的黑影从通风管道中钻出,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扑来。
“咚——”
沈焰反手甩上门,后背死死抵住门板。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门板剧烈一震!
“咚!咚!咚!”
巨大的力量从门内传来,震得他胸腔发闷,牙齿打颤。
一下
两下
三下
突然,撞击停了。
死寂重新笼罩走廊。
沈焰缓缓吐出一口气。
许萌大口喘息着,额头的汗珠滴落在衣领上。
她犹豫了一下,俯身凑近门上的锁眼,想看看里面的动静。
“锁眼里怎么是一片红色?”她困惑地低语。
闻言后的沈焰突然明白过来,拽起她的手臂往后拉:“不是红色!是眼球!它在锁眼后面看着我们!”
许萌的头皮瞬间发麻,刚退开半步,门内传来一声带着痰音的低笑。
锁眼处,那片血红缓缓移开,取而代之的是一根苍白的手指,正慢慢从锁眼里钻出来
沈焰拽着许萌冲下一楼转角时,迎面撞上了姜新二人。
两队人在昏暗的楼梯上险些撞作一团。
“哎哟!”
罗安优被撞得后退半步,“沈哥!萌姐!你们怎么了?我们在地下室听到巨响,就赶紧上来了!”
沈焰松开许萌的手腕,那里已经被他攥出一圈青紫的指印。
他平复着呼吸,简短道:“二楼有东西。”
罗安优却立即明白沈焰所指的“东西”是什么。
“你们遇到了‘食人魔’吗?”罗安优担心道。
“应该是。”许萌点头,“但有些奇怪我们听到的是咳嗽声,而不是剁肉的声音。”
“咳嗽?”
姜新和罗安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沈焰这时开口道:“我们在二楼发现了当年案件的疑点。你们在地下室有什么发现?”
姜新从上衣内袋取出一个防水袋,里面装着一沓发黄的纸张。
“我们找到了当年的原始卷宗,还有”他又掏出一本皮质封面的小本子,“庄成的日记。”
“日记?”许萌想起青槐村任务时,正是陈小姐的日记揭开了凶案真相。
沈焰接过日记,粗糙的边缘已经磨损。
他快速翻开,里面的记录从1952年2月开始:
【1952年2月12日】
【今天终于到黑松镇了,火车坐了三天三夜,脚都肿了。】
【矿上管事的看我瘦,说我没力气,只给半份工钱。没关系,我年轻,多干会儿就能补上。】
【等我攒够钱,就把妈从乡下接来,让她住上有窗户的房子。】
他快速翻了几页:
【1952年4月3日】
【徐强又抢我的饭盒了,他是矿上的老油条,带着几个人堵我。】
【他说新来的就该孝敬前辈,把我碗里的肉全挑走了。】
【我饿着肚子挖了一整天矿,晚上躺在工棚里,肚子叫得睡不着。】
【1952年6月17日】
【下工的时候,他们把我推进水沟里,水特别凉,冻得我直发抖。】
【他们围着我笑,说我是没爹的野种,没人给我撑腰。】
【我没敢还手,妈说过,出门在外要忍,忍一时风平浪静。】
【1952年7月28日】
【今天发工钱,我数了三遍,都少了三成。】
【找王管事理论,他说我干活慢,扣了工钱。可我偷偷看见,他口袋里多了一叠钱。】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1952年12月14日】
【今天下工晚,在矿场口遇到了小月和小明。】
【他们看我没吃饭,偷偷塞给我两个热馒头。】
【馒头特别香,是我来黑松镇后吃的最暖的东西。】
日记写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几页被人整齐地撕掉了。
“这不对。”许萌看完最后一页,眉头皱起道:“庄成明明很疼那两个孩子,怎么可能杀他们?而且他连被人抢饭盒都不敢还手,根本不像是会虐杀孩童的人!”
“还有更蹊跷的。”姜新从袋里抽出一份对折的文件,“这是庄成被捕后第三天,医院出具的精神鉴定证明。上面写着他有严重的精神疾病。”
“精神疾病?”罗安优诧异道:“但我看他写的日记内容完全不像是精神病患者。”
“精神疾病未必等于逻辑混乱。”许萌解释道,“很多患者在缓解期和正常人没区别,甚至有些精神分裂患者臆想出的人格比主人格心思更缜密。”
就在这时,二楼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所有人都僵住了。
“难道是那个东西下来了?”许萌担忧道,目光死死盯着二楼楼梯口。
沈焰眼神一凝,随即将日记以及其他材料塞回袋中,“别慌,先离开这里,去圣母像前集合。”
“来不及了。”姜新却站着没动:“听——”
滴答、滴答。
水珠滴落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啊——!”罗安优发出一声惊叫。
她指着二楼楼梯扶手,“那、那里”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二楼楼梯的木质扶手上,正缓缓漫下一片暗红色的液体。
液体落在台阶上形成一个个血脚印
滴答、滴答。
血脚印在距离众人三米处突然停住。
馆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咚!”
“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