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没错但有一点说错了!”丁诗云接话道,“真正对着镜子创作的,从来都不是露西。而是另一个呢?”
“另外一个?”罗安优愕然,“明明是露西、纽特、莫莉三个人的签名,为什么会只有两个画家?”
“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们,这里从来都只有两个画家呢?”丁诗云的目光扫过三面墙,最终定格在众人脸上。
“两个画家?”许萌心头一跳,“丁姐,你是说”
“看这里。”丁诗云走到右侧墙前,指尖悬在莫莉的签名上方,“这个''的起笔,从右上往左下发力,收笔带着一个极细微的弯钩。”
她随即转向中间墙,指向纽特的签名,“而这个'n'的起笔角度、发力方式,甚至收笔的弯钩弧度,与那个''如出一辙。”
姜新立刻用手机拍下两个签名放大对比:“书写习惯完全一致这两个签名,是同一只手写出来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罗安优仍觉难以置信。
“我知道。”丁诗云没有反驳,而是反问许萌:“还记得东区的镜子吗?你看到的那些镜子你觉得像不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
“无影灯?”
许萌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那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那些以诡异角度悬挂的镜子碎片,像极了医院手术台上的无影灯,而她作为护士,对这种光线布局再熟悉不过!
“此外”丁诗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还记不记得那个送我们来的老头,离开时说过的一句话。”
“老头?”姜新回忆片刻,继续道:“他临走时的确说了一句我们听不懂的话,但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和这些画有什么关系?”
“那是一句拉丁语,un et ide。”丁诗云解释道,“意思是同为一体。”
“同为一体?”
姜新和罗安优相互看了一眼,还是没能立刻明白其中的关联。
颂猜却秒懂其中意思,用生硬的中文低声道:“他是在说莫莉和纽特本是同一个人。”
“同一人?!”罗安优失声惊呼,目光在纽特粗犷的画作与莫莉细腻的笔触间来回扫视,一个荒诞却又能解释一切真相的猜想浮现在脑海。
“丁姐,你是说,纽特和莫莉是同一个人的两个身份?他既以男人的身份‘纽特’作画,又以女人的身份‘莫莉’创作?”
“我想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丁诗云点头道。
“如果莫莉就是纽特,那露西呢?露西又是谁?”罗安优问道。
“应该是纽特的妻子。”姜新说道。
“那刚刚展厅中央的那个会不会就是露西?”颂猜紧张地问道。
“没错!”罗安优这时笃定地点了点头。“露西是左撇子,那个女人抓调色刀的也是左手!”
话音落下,众人只觉背后一凉。
“现在已经知道莫莉身份,那她最后一幅画像是”颂猜扭头看向三面挂满画作的墙,满脸困惑地问道。
“根据现有的线索我开始大胆猜测事情的真相。”丁诗云此刻突然一改之前沉默,走到露西的画作前,指尖虚划着颜料的纹路:“露西??维恩,纽特的妻子,一位天赋异禀的左撇子画家,擅长用张扬的色彩和细腻的笔触创作肖像。”
“有一天,她突发奇想,让丈夫纽特穿上女装,以‘莫莉’的名义当她的模特,创作了这些左侧墙的肖像画。”
接着,她转向中间墙的画作:“而这些笔触粗犷、风格却刻意收敛的,明显是纽特的作品。他是右撇子,改不掉自己的发力习惯,却拼命模仿露西的技法,连色彩搭配都刻意照搬,像是在复刻对方的创作。”
“模仿露西的技法?可他为什么要模仿?”罗安优提出疑问。
“可能是为了悼念亡妻”丁诗云的声音低了些。
“悼念亡妻?丁姐,你是怎么知道?”罗安优追问,既惊讶于这个猜想,又觉得所有线索都能对上。
“之前在展厅,那个女人问过我们一个问题,有没有看见她的调色刀。西展区帷幕上断裂的调色刀符号暗示着露西的死亡。”
丁诗云微微停顿,补充道:“而且,在西展区的雕塑中,我注意到一个没有面孔的少女。在少女的双掌上,刻有‘悼念挚爱’的小字。”
“所以纽特是在妻子死后,开始模仿她的画风?”姜新顺着丁诗云的推论问道。
“不仅如此。”丁诗云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当模仿画技无法满足他对亡妻的执念时,他创造了‘莫莉’这个人格。他把对露西的思念、对自己的逃避,全寄托在这个身份里。”
“用另一个人格去寄托对妻子的思念?”许萌不由得为这份执念感到震惊。
丁诗云这时继续道:“他挖掉画中人物的眼睛,不是泄愤,而是无法面对画中‘莫莉’的脸。那是他穿着女装的模样,也是他逃避现实的证明。直到最后,‘莫莉’的人格越来越清晰,他甚至改变了自己的性别认同,不再想做纽特。”
“东区那些碎裂的镜子,就是最好的暗示。”丁诗云看向东区的方向,沉声道:“镜子象征‘自我认知’,破碎意味着旧身份的崩塌。而那句‘我能感觉到,我终于成为我自己了’,不是遗言,是纽特彻底接纳‘莫莉’身份的标志。他最终通过手术,真正成为了莫莉。”
一股寒意窜上所有人的脊背。
这个真相太过沉重,超越了简单的爱恨情仇,直抵人性深处最复杂的执念与身份迷思。
罗安优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只能下意识地点头。
姜新侧头看向颂猜,对方也正看着他,凝重地点了点头,显然也认同这个颠覆认知的猜想。
“这这也太颠覆了!原来莫莉的‘最后作品’,不是画,是她自己?”
许萌说着看向丁诗云。
此时此刻,一个奇怪的念头再次浮现——丁诗云,变了
不再是之前那个刻意沉默、回避疑点的样子,也不像以前那个只会冷静分析线索的医生,反而透着一股沈焰式的决绝与洞察力,连眼神里的坚定,都和沈焰如出一辙。
“所以”颂猜打破了沉默,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我们要找的究竟是哪一幅?”
丁诗云的目光再次扫过右侧墙面,最终定格在角落一幅不起眼的小画上。
那幅画被挤在两幅半身像之间,尺寸小了许多,画面简洁得近乎朴素。
只有一面光洁的全身镜,镜前站着一位穿白色连衣裙、身形纤细的长发女人。
“就是这幅。”她抬手指向那幅画,语气笃定。
众人围拢过去。
画中,女人的脸庞清晰地映在镜子里,笔法细腻,五官精致,唯独那双眼睛的位置,是一片空白。
“这是”罗安优凑得极近,端详着镜中那张没有眼睛的脸。
片刻之后,她猛地直起身:“这张脸是露西!镜子里映出来的,是露西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