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密闭的办公室内,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散发着冷白的光。
红木办公桌油光锃亮。
一身着白西装的中年男人端着骨瓷咖啡杯。
蒸汽氤氲中,他的笑容带着几分玩味。
“咔哒”。
沈焰推门而入,上衣还残留着雾水的湿气。
他抬手将一叠文件甩在办公桌上,纸张散落的声响打破了室内的静谧,却没让男人脸上的笑意淡去分毫。
“三爷,完成了。”
沈焰语气平静,像是在汇报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被称作三爷的中年男人慢条斯理地捡起文件,随意翻了几页,嘴角勾起一抹赞许:“不错不错,原计划三天的任务,你一天就收了尾,果然没让我失望。”
他放下咖啡杯,看向沈焰:“那几个临时组队的参与者,处理得也干净?”
沈焰没接话,转身就往门口走,显然不想多谈。
“别急着走。”三爷抬手叫住他,“坐下来,聊聊。”
沈焰脚步一顿,侧过身看他。
三爷正用银质小勺轻轻搅动咖啡,蒸汽模糊了他的眉眼,看不出情绪。
沉默两秒,沈焰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动作干脆。
他背脊挺直,周身的寒气丝毫未减。
“沈焰,我问你,一次次亲手送那些‘现实世界的朋友’去死,心里就没半点难过?”
沈焰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用带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漠答道:“三爷,如果只是想问这个,我没话可说。”
他说着就要起身,三爷却再次摆了摆手:“别急。”
他抿了口咖啡,语气放缓了些:“进入这么久,执行了上百个任务,难道你就不好奇,这所谓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句话终于让沈焰停下了动作。
他重新坐下,脸上的冷漠淡了些:“对参与者来说,它是地狱。”
“哦?”三爷挑眉。
“规则杀人,执念索命,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不是地狱是什么?”沈焰顿了顿,话锋一转,“只不过,对我来说,阈限是希望。”
“希望?”三爷来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你是指沈念?”
“是。”沈焰点头。
“阈限之所以是地狱,就是因为参与者的执念太杂。钱、权、名声、地位欲壑难填。”三爷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沉稳,“他们想发财,想成名,想挽回失去的东西,这些执念被阈限放大,最终反噬自身。”
沈焰却摇了摇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如果人没有欲望,和机器有什么区别?人类之所以能进步,能从蛮荒走到现在,靠的就是求知欲、求生欲、野心这些所谓的‘执念’。一刀切地说执念是祸根,未免太武断。”
三爷没有反驳,反而笑了:“有点意思。那你知道,为什么里,会有那么多废弃驻点,又不断有新生驻点冒出来吗?”
沈焰摇头。
“驻点的任务发起人,其实也是心存执念之人。”三爷缓缓解释,指尖在文件上轻轻一点,“但他们和普通参与者不同。”
“哪里不同?”沈焰追问。
“他们的执念,更纯粹,也更强烈。”
三爷说着目光落在沈焰脸上,“而你,沈焰,你身上的执念,比其他人都要浓郁,也更纯粹。”
沈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抬眼迎上对方目光,反问:“那三爷你的执念是什么?”
三爷闻言,身体缓缓后仰,靠在椅背上。
他的目光投向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眼神变得悠远而复杂。
“我的执念啊说起来很简单。”
他顿了顿,看着沈焰,一字一句地说:“就是去死。”
此言一出,沈焰心中一紧。
他见过想活的、想复仇的、却从没见过把“去死”当成执念的。
在里,所有人都在拼命活着。
可三爷,这个掌控着一切的人,执念竟然是“去死”?
三爷看着沈焰的反应,自嘲笑道:“很意外?”
沈焰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比里任何一个怪物都要诡异。
三爷看着沈焰紧绷的侧脸,指尖在咖啡杯耳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忽然倾身拉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
他从抽屉里拿出两个巴掌大的金属按钮,轻轻放在桌面上。
按钮一红一蓝,表面都刻着一道极细的纹路。
“你不是好奇我的执念吗?这就是答案的一部分。”
三爷的手指在两个按钮之间划过,“红色按钮,按下它,会在三分钟内彻底崩溃。所有正在执行任务的参与者被强制剥离意识,关于阈限的一切记忆会被彻底抹去,平平安安回到现实。”
“但有个代价。”三爷话锋一转,“那些在阈限里死过的人,他们的‘存在’已经和阈限绑定。阈限毁灭,他们在现实世界的痕迹也会被彻底抹去。就像从来没活过一样。”
“那蓝色的呢?”沈焰问道。
三爷笑了,这次的笑里没有自嘲,只有一种解脱般的轻松。
“蓝色按钮,是为我准备的。按下它,我会立刻被阈限的核心能量吞噬。我的执念是‘去死’,这是最彻底的实现方式。”
他顿了顿,目光又一次落在沈焰脸上:“而你,会接替我的位置,成为的新‘超管’。对你来说,这是找到你妹妹沈念最快的方式。”
“成为新‘超管’?”沈焰的呼吸微微变得急促,但随即又恢复,“代价呢?”
“代价就是,你永远无法回到现实世界。”三爷的声音沉了下去,“成为超管的那一刻,你会成为阈限的一部分。你能看着现实,却再也摸不到。你能听到现实的声音,却再也无法参与。你会活着,却像个被困在玻璃罩里的幽灵。”
桌面上的红与蓝,像一道生死抉择的鸿沟。
红色代表“终结”。
蓝色代表“掌控”
“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三爷问道,同时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沈焰的目光在红、蓝两个按钮上停留半秒,就抬手将两个金属块一并推回三爷面前。
“都不选。”三个字,掷地有声。
三爷挑了挑眉,端咖啡的动作顿住,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干脆:“你不想立刻复活沈念?这可是最快的捷径。”
“想。”沈焰毫不避讳,“但不是以永远困在阈限为代价。”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坚定:“我要的不是一个被困在执念空间里的‘影子’,是能和我一起走回现实,晒得到太阳、吃得到热饭的沈念。如果我只能困在这里,就算凝聚出她的意识,也只能让她跟着我一起做个‘幽灵’,这样的复活,毫无意义。”
他想要的不是“存在”,是“活着”。
三爷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低笑出声,眼神也从意外变成了欣赏。
他将两个按钮重新塞进抽屉:“倒是我小看你了,以为你会为了沈念不顾一切。”
“不顾一切不代表不择手段说起来,我们之前谈的对赌协议,还作数吗?”
“协议当然作数。”三爷优雅地喝了一口咖啡肯定道,“只要你帮我清理五千个废弃驻点,收回一万枚规则币,我就告诉你复活沈念的方法。”
“很好。”
沈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牛皮纸,放在办公桌上,推向三爷。
“哦?这是什么?”
三爷接过牛皮纸展开,发现这是老九写的收据。
正文写着:今收到沈焰交来青铜规则币一万枚,代为保管,凭此收据支取。
“没想到,你居然真的集齐了?”
说话间,三爷眼底的意外已然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欣赏:“我以为你至少要十年才能凑齐一万枚。”
“这只是第一步。”沈焰站起身,“剩下的就是清理废弃驻点。”
“五千个废弃驻点没那么好清理,清理它们相当于毁了半个阈限空间。”
“我知道。”沈焰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回头看向三爷,“但我从来说到做到。五千个废弃驻点,我会一个个清干净。”
三爷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开口:“沈焰,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骗你呢?‘完整回归’的方法,可能根本不存在。”
“那我会亲自找你算账。”沈焰回答得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