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吉普车驶离警局大门，在车流中穿梭半小时，最终停在老城区的“忘忧茶舍”门口。
青石板路被雨水润得发亮，茶舍挂着褪色的竹帘，与周围的现代商铺格格不入。
沈焰熄车后没有立刻下车，而是通过后视镜观察了三分钟，确认没有人跟随，才推开车门。
掀开门帘，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穿蓝布衫的服务员迎上来：“先生，请问有预定吗？”
“姓沈，三天前订的包厢。”沈焰报出信息。
服务员核对信息后，做了个“请”的手势：“沈先生，您的包厢在最里面的‘观竹阁’，这边请。”
穿过曲径通幽的走廊，两侧挂着水墨竹画。
包厢门被推开时，包厢内已坐了一个女人。
丁诗云坐在临窗的位置，指尖捏着白瓷茶杯，依旧是往日里沉稳冷静的模样。
看到沈焰进来，她没有起身，只是抬了抬下巴：“来了。”
等服务员添完水退出去，沈焰关上门，反锁后才走到茶台前坐下。
“刚从警局出来？”
丁诗云说着将一杯刚沏好的碧螺春推到沈焰面前。
沈焰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香冲淡了刚刚审讯带来的紧绷感：“李警官查王涛和孟小封的失踪案，顺藤摸到了我这。”
“他们没怀疑你？”丁诗云挑眉问道。
“我只是个‘不知情’的程序员。”沈焰放下茶杯，语气平淡，“洗钱的锅，我不背。”
丁诗云笑了笑，不再追问警局的事。
她端起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口，继续问道：“你在电话里说，要‘毁灭’，是什么意思？”
沈焰抬眼，目光落在窗外的老槐树上，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吐出两个字：“造反。”
“造反？”丁诗云持杯的手顿了一下，眼底终于露出震惊。
她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沈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是独立于现实的未知世界，里面的规则自成体系。我们连它的全貌都没摸清，谈何‘造反’？更别说‘毁灭’。”
她认识的沈焰，一向冷静克制，哪怕为了妹妹涉险，也从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可“造反”这两个字，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完全不像他的风格。
“你认识的沈焰，已经死在阈限里了。”
沈焰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在你们看来，我可能只是失踪了一段日子，但是我其实在阈限里待了很久，久到自己都记不清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像是在回忆那些混乱的时间：“现实里的一瞬，在阈限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一年，甚至十年。”
丁诗云的呼吸微微一滞：“时间流速差异我和许萌、罗安优在青槐村时，其实已经发现了苗头。”
她声音微沉，继续道：“我们推测阈限的时间流是错乱的，甚至能逆流，却没想到差异会这么恐怖。”
她抬眼看向沈焰，眼底带着一丝半开玩笑的探究：“照这么说，你在阈限待了这么久，岂不是相当于‘长生不老’？我看你现在的样子，和之前没差，只是给我的感觉变了。”
“算是吧。”沈焰露出一抹极淡的苦笑。
他抬手抚过自己的脸颊，指尖的触感真实却又陌生：“阈限的一些特殊道具会修复身体损伤，时间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会被强行抹去。”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沉重，“但这不是长生，是循环往复的折磨。”
“折磨？这是什么意思？”丁诗云还是未能理解沈焰话中含义。
她能想象时间流速差异带来的孤独，却不懂“循环往复”的深意。
毕竟作为医生，在她的认知里，死亡是终结，而非开始。
沈焰没直接回答，而是掏出手机，解锁屏幕后点开一个直播间，将屏幕转向丁诗云。
画面里，一个穿粉色吊带裙的女主播正对着镜头撒娇，妆容精致，笑声甜腻，弹幕里满是刷礼物的粉丝，热度居高不下。
“这是？”丁诗云满脸疑惑，她实在看不出这个普通的娱乐直播间，和阈限的“折磨”有什么关联。
“她叫王馨。”沈焰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见惯生死的淡漠，“之前死在阈限的‘血色钟点’驻点任务里。”
“死了？”丁诗云猛地抬头，又快速看向屏幕。
女主播正笑着展示粉丝送的项链，眉眼生动，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死人”。
她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结合之前在青槐村的发现，一个大胆的猜想渐渐成型，“你的意思是她的‘死亡’，和我们现在看到的‘活着’，不在同一条时间线上？”
沈焰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点头确认：“阈限的时间不是线性的，是无数条支流缠绕的乱麻。我眼里‘已死’的王馨，对于你来说是来自未来的她。她在未来的阈限任务中死亡，但此刻，处于过去时间线的她，还在现实里直播。”
丁诗云倒吸一口凉气，端起茶杯的手微微颤抖，茶汤晃出细密的涟漪。
这个结论比“时间流速差异”更颠覆认知：“也就是说，阈限的参与者，可能会在不同的时间线里重复出现？甚至我们遇到的‘死者’，只是来自另一条时间线的他们？”
“你很聪明，一点就透，省了我不少解释的功夫。”沈焰收回手机，重新看向茶台，沸水正沿着紫砂壶的壶嘴缓缓注入茶杯，雾气氤氲了他的眉眼。
“那你说的‘折磨’，到底是什么？总不会只是看着不同时间线的人重复生死吧？”丁诗云再次追问。
沈焰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盯着杯底沉浮的茶叶，又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开口：“我现在，在为阈限的超管做事。”
“超管？”丁诗云一愣，“你在为超管做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成为了阈限的管理者”
“不是管理者，是规则的修正者。”沈焰纠正道，语气里满是疲惫，“阈限的驻点会老化、崩溃，崩溃的驻点会撕裂现实空间，引发像青槐村那样的时间紊乱。还有些参与者，会利用时间漏洞掠夺规则币，甚至把现实的人拖进阈限当炮灰。我的任务，就是清除这些废弃驻点，猎杀这些违规者。”
“猎杀”丁诗云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焰，眼前的男人穿着简单的黑色外套，手指干净修长，怎么看都和“猎杀者”的身份沾不上边。
“你亲手杀过那些违规者？”
“不然呢？”沈焰低下头，指尖微微蜷缩，“但最折磨人的是，我杀的很多人，在另一条时间线里，是和我一起挣扎过的同伴。”
一股寒意从丁诗云的脚底窜上头顶。
她看着沈焰低垂的侧脸，恐惧和未知突然汇聚成一个让她浑身发颤的问题。
“那你有没有”
未等她问完，沈焰已经抬起头看向丁诗云的眼睛，“是的杀过。不止你，许萌、罗安优，你们三个，我都杀过，而且不止一次。”
丁诗云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好似被无形的重锤击中。
她下意识地后仰，看向沈焰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本能的防御。
一阵沉默之后，丁诗云身体缓缓放松，突然开口：“既然你可以杀其他时间线里的我们，那有没有见过沈念？”
提到沈念，沈焰的身体瞬间绷紧：“她不在了消失在所有的时间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