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上官正坐在一旁，看了许久这个不省心的女儿，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既然你不愿接触沈家那小子，那此事就此作罢，以后，爹也不会再干涉你的婚事。”
“你要是看上哪家的，跟为父说一声，为父给你把把关，为你上门说项一二，并备好嫁妆。”
“要是实在没有看上的，为父也不会强求，你想在家住多久就住多久，上官家还是养得起你的”
这一次，上官正没有往日的严厉，有的只是作为一位父亲的关心。
以及一丝哀伤与落寞。
上官清雪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听出了父亲话语中情绪的变化。
是对自己彻底失望了？
还是想开了，理解自己的苦衷？
亦或者是为别的什么事烦恼？
上官清雪不清楚。
而作为上官正的枕边人，与上官正举案齐眉已十年有余，李氏自然听出了丈夫话中的不对味。
她是李家的嫡女，而且时常听上官正说起朝中以及京城发生的事，也便听出了话中的问题。
“京城又出了何事？”
上官正这两天一直在为那些事烦恼，知道自己夫人也非常人，所以愿意说一些内情。
“上个月，栎县，杞县几地连绵大雨，吴县的大堤溃了，淹没了沿岸多个郡县。”
“是吴县的黄河大堤？”李氏问道。
“不错，正是那边的堤坝。”
吴县是黄河沿岸的大镇，人口足有几十万，极为繁华。
“大堤溃塌后，吴县等六个县城的灾民纷纷离开，涌向周围没有受灾的城镇。”上官正拿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一口，无奈摇头道：“你觉得他们会去哪里？”
“京城？！”李氏毫不犹豫的说道。
“不错。”上官正点头道：“京城离吴县不算远，也不算近。许多灾民虽然会进入庆县和徽县，但里面能容纳的灾民也有限。”
“更多人宁愿多走几十里，来京城谋寻出路。”
灾民们的想法很简单，都说京城繁华，他们一定能在这里找到吃食，找到生计，能活下去。
可京城再大再繁华，也养不住这突然多出来的几十万流民。
“如今，京城内已经多出了几万流民，几乎再难容下更多人。户部已经派人在城外搭建粥棚与住所，可这只是扬汤止沸，不能解决问题呐。”
李氏思索，随后说道：“是户部粮食不够了么？”
上官正点头道：“不仅是粮食的问题，流民进入京城，让城内秩序不稳定，近日街头打斗的事件也变多了”
“京城内尚且如此，更难想象城外是何种景象。
“何况京城亦在黄河沿岸，陆县那处的堤坝也有溃败的迹象。”
“要是那处大堤也支撑不住，也倒在这雨天之下，我都不敢想，到时候的京城，会变成什么样。”
陆县堤坝溃塌，洪水会蔓延至京城。
那时，流民加上水灾，京城会彻底陷入混乱。
秦国将有亡国的风险！
也不知道秦国的开国皇帝脑子怎么想的，将自己的皇城定在黄河边上。
不仅会面临水灾威胁，还有可能有邻国军队顺着黄河直接南下，直捣咸阳。
嗯，此咸阳非彼咸阳，只是名字正好和陈天那个世界的“咸阳”相同而已。
“陛下怎么说？”李氏皱眉问道。
皇甫天德作为秦国的皇帝，不可能没有应对。
可
天灾与人祸，根本不是如此简单就能解决的。
皇甫天德和几位大臣绞尽脑汁，也只想出了募集粮食，暂时安抚的办法。
可是，这真的撑不了多长时间。
况且，如今的秦国，面临的可不只有黄河溃堤带来的问题，还有来自吴国陈兵边境的压力。
“陛下也没有办法”
停顿许久，接着哀叹道。
“秦国可能就要毁在我们这帮老头子手中了啊”
上官正拳头握紧，眼中似有泪光。
这位秦国的一品大员，掌控大半朝野的能臣贤相，少见的露出一抹脆弱神态。
外人只知上官正一身正气，为人处世刚正不阿，一人便能肩抗半个大秦，时常是一副尽在掌握的自若样子。却不知他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他是人，不是神。
“婉儿。”上官正轻声道：“是我辜负了先皇，没能护住这大秦啊。”
李婉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握住了上官正的手掌。
“会有办法的。”李婉安慰道。
坐在桌上安心喝粥的上官清雪静静听着，一句话也没说。
如今，她终于知道父亲为何突然不再催促自己嫁人了。
京城都快乱了，秦国都有随时灭亡的可能，自己嫁不嫁人还有什么意义。
她用完餐，拿出绣帕擦拭嘴角，起身说道：“父亲母亲，女儿用完膳，先下去了。”
上官正没有说话，依旧沉浸在自责的情绪中。
李氏朝着上官清雪点头，示意她回去吧。
回到房间，上官清雪心绪不宁的坐在窗前，看着庭院内的细密小雨。
刚才父亲说过的话，她都听到了。
大雨倾盆，黄河溃堤，百姓流离失所，流民苦不堪言
她虽没见到那真实景象，但是她见过进入京城的乞丐。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就连乞讨时，声音都是虚弱沙哑的。
每次遇上，上官清雪都会给上几个铜钱。
其他的，她也做不了更多。
“秦国真的要没了么？”
她不知道。
接下来几天，上官正在家待的时间越来越少，更多时间都是在衙门处理政务，有时还会被皇帝连夜召见。
可京城的流民并未有丝毫减少，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聚越多，有些人不愿继续待在城外等死，想要进城谋条生路。
可事与愿违，京城虽然很大，但也已经到达极限，根本不可能救助所有人。
没有吃的，流民只能等死，在死亡面前，所有道德与法律都不再有约束力。
有人偷窃钱财，有人抢夺食物，甚至有人为了一块地而大大出手
咸阳城，弥漫一股压抑气息。
“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帮到皇帝伯伯，能帮到父亲，能帮到”
“大秦”
说著，她不自觉摸向自己胸口的玉佩。
“嗯？”
看到玉佩，上官清雪不由得想起了那个神奇的夜晚，那个神秘莫测的世界。
以及，那位虽然有些“色眯眯”，但为人还算正直的“陈公子”。
“不知他可有办法”上官清雪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