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风的手悬在半空，指节因隐忍而泛白。那团盘旋在十叶身侧、叽叽喳喳的灵雀 “止桑”，还在聒噪着 “上神归位天经地义，天帝莫要执念”，可他堂堂三界之主，怎能容忍一只灵宠对自己与十叶的情缘说三道四？可目光落在十叶那近乎透明的虚影上，指尖终究软了下来 —— 她如今连肉身都无，神灵轻飘飘的似要随风而散，他怎能在此时失了体统，让她难堪？满腔怒火与委屈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声冷厉的呵斥：“住嘴，止桑。”
“上神！” 止桑被他威严震慑，缩了缩翅膀，却仍执拗地护在十叶身前，小眼珠里满是警惕。
十叶故意显出的虚影轻轻晃动了一下，眉宇间萦绕着化不开的怅然，声音清浅得如同月下流泉，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柳清风，我如今已不是肉身，神灵全凭天外天的灵气维系，不宜在世间久留，即刻便要回天外天归位。你身为天帝，肩上担着三界安危，还是另择天后人选吧。”
“另择？” 柳清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胸腔里翻涌的情绪瞬间冲破了理智的堤坝，他上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痛楚与执念，“十叶，我们历经三世轮回，生离死别都没能将彼此分开，如今不过是一道天外天的界限，我都没有办法把你留在身边吗？” 他猛地攥紧拳头，语气陡然变得决绝，“不然我也跟你一起去天外天好了！这天帝之位，爱谁当谁当，我不在乎！”
“傻瓜，那怎么能行！” 十叶的虚影急切地晃动了一下，语气里满是焦急与不舍，可更多的却是身不由己的无奈，“三界不可一日无主，你若走了，万灵涂炭，苍生何依？你肩上的责任，岂能说放就放？”
“十叶！” 柳清风哪里听得进这些，他眼中只剩下那道熟悉却虚幻的身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 抓住她，留住她。他不顾一切地再次上前，伸出双臂，想要将那缕虚影紧紧拥入怀中，哪怕只能感受一丝转瞬即逝的温暖。
可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十叶虚影的刹那，一道耀眼的金光骤然闪过，挡在了他与十叶之间。凤无双一身烈焰般的战甲，身姿挺拔如松，神色肃穆而坚定，双手横握一柄流光溢彩的长剑，剑尖直指地面，语气冰冷而不容置喙：“天帝请自重！”
柳清风的动作猛地一顿，炽热的目光瞬间转向挡路的凤无双，眼底的执念化作了熊熊怒火与不解。他死死盯着凤无双，声音如同淬了冰一般：“凤无双，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你可以跟十叶回天外天，我却不可以！” 他的目光扫过凤无双与十叶之间隐约相连的灵气丝线，心中的妒意与不甘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难道在你眼里，我与她几世的情缘，还抵不过你一句所谓的‘规矩’？”
凤无双神色未变，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沉静地迎上柳清风的怒火，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辩驳的力量：“天帝息怒。在下并非有意阻拦，只是上神归位天外天，乃是天道的定数，不可违逆。在下随同上神归去，是为了护送上神魂安稳归位，并非随心所欲。而天帝您，身负三界苍生的福祉，实不应为儿女情长弃天下苍生于不顾。还请天帝以大局为重，莫要因一己之私，酿成千古大错。”
柳清风闻言，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凤无双坚定的神色，又看向十叶那满是歉疚与不舍的虚影，心中的怒火与痛楚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他伸出手，想要拨开挡在面前的凤无双，却被对方周身散发的金光弹开，那无形的屏障，如同横亘在他与十叶之间的天堑，让他可望而不可即。
“大局为重？” 柳清风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语气里充满了自嘲与悲凉，“可若没了她，这三界于我而言，又有何意义？”
“可若没了她，这三界于我而言，又有何意义？”
这句话如同碎玉落地，带着刺骨的悲凉，让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凤无双握着长剑的手微微一紧，终究是侧过了脸，不再言语。止桑也收起了之前的聒噪，缩在一旁，小眼珠里满是不忍。
就在柳清风被绝望裹挟，几乎要被这无边的无力感吞噬之时，一道轻柔的光晕缓缓飘了过来。十叶的虚影挣脱了与凤无双相连的灵气丝线，一点点挪到他身前，那近乎透明的轮廓在天光下泛着淡淡的暖芒，仿佛怕惊扰了他一般，动作轻得如同蝴蝶点水。她缓缓抬起手，那虚幻的指尖带着天外天独有的清润灵气，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没有实质的触感，没有温热的肌肤相触，可柳清风却分明感觉到一股暖意从脸颊蔓延开来，顺着血脉淌遍四肢百骸，驱散了心中大半的寒凉与焦躁。那暖意里裹着她独有的气息，是三世轮回里他刻在骨血里的熟悉味道，是他无数个日夜魂牵梦萦的温柔。
“清风，莫要如此。” 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云端的絮语，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眉宇间的怅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坚定，“天外天虽远，却隔不断真心。待我归位稳固魂魄，寻回重塑肉身之法，定会找到两全之策，既不违天道，也不负你我 —— 让我们再续前缘。”
她的虚影微微晃动，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维系着这份清晰，眼底翻涌的不舍与眷恋，如同最深沉的湖水，将柳清风整个人都包裹其中。那是无需言说的承诺，是跨越天地的约定，重逾千斤，却又暖得让人心头发颤。
柳清风望着近在咫尺的她，望着那张熟悉到刻入灵魂的脸庞，眼中强忍了许久的泪光终于再也无法抑制，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衣襟上，晕开点点湿痕。他张了张嘴，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想问她归期几何，想问她天外天是否艰险，想问她是否真的能如约归来，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了一声哽咽的 “十叶”。
可就在这时，十叶身后突然光芒大盛！那光芒并非凤无双那般锐利的金光，而是一种温润却不容抗拒的银白圣光，如同破晓的晨曦，瞬间铺满了半边天际。空气里响起隐约的天音，那是天外天的召唤，带着天道的威严，催促着她即刻归位。
十叶的虚影猛地一凝，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召唤惊了一下。她深深看了柳清风一眼，那一眼里，有不舍，有眷恋，有愧疚，更有矢志不渝的坚定。而后，她对着他缓缓勾起唇角，绽开一个极淡却无比温柔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破冰的第一朵花，清艳而温暖。
“等我。” 她留下这两个字，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天音淹没，却清晰地刻进了柳清风的心底。
说完，她不再犹豫，转身飘向凤无双身边。凤无双收起长剑，对着她微微颔首，而后两人一同转身，朝着那片耀眼的银白圣光走去。十叶的虚影在圣光中渐渐变得透明，却始终没有回头，仿佛多看一眼，便会失了离去的勇气。
圣光越来越盛，最终化作一道光柱直冲云霄，将两人的身影彻底包裹。片刻后，光柱缓缓收缩，最终消散在天际，只留下漫天飘散的灵气微光，如同破碎的星子，渐渐归于沉寂。
十叶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柳清风呆立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仿佛还在触碰那虚无的温暖。他望着圣光消散的方向，眼底的泪光早已干涸，只余下一片空茫。风从耳畔吹过，带着天宫的云海气息，却再没有那熟悉的清润灵气。
良久，他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那口气里，有离别的苦涩，却也有承诺的甘甜。再度睁眼时，眼底的空茫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往日的坚毅与沉稳。他明白了，十叶的话不是安慰，是承诺，更是期许 —— 她期许他能守住三界，守住这方他们曾共同眷恋的天地，守住他们重逢的根基。
他不能让她失望，更不能让这份跨越三世的情缘，折在一时的执念里。
柳清风缓缓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缕虚幻的暖意。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下方云雾缭绕的三界大地，心中已然没有了动摇。迈着沉稳的步伐，每一步都如同踏在坚实的天道之上，朝着天宫的方向走去。背影挺拔如松，不再有半分踟蹰，周身渐渐散发出天帝应有的威严与气场，去履行他身为三界之主的使命，去守护这片等待重逢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