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晨雾中缓缓停靠在茅山脚下的小站。
林天提着简单的行囊走下车厢，空气中混合著煤烟与潮湿草木的气息。
与长沙城的喧嚣不同，这里的清晨带着山野特有的清冷与宁静。
他抬眼望去，熟悉的石阶蜿蜒向上，隐入苍翠的山林间。离开不过数月，却恍如隔世。
脚步踏上第一级石阶，一种奇异的隔阂感便隐隐传来。
并非阵法阻隔，更像是一种氛围的改变，山还是那座山，但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适的滞涩感。
寻宝鼠在灵兽空间里越发躁动，传递来清晰的警惕与厌恶的情绪。
他不动声色，继续拾级而上，体内灵力自然流转，将周身气息收敛得滴水不漏，步履沉稳，如同寻常归山的弟子。
越往上走，那种异样感便越是明显。并非阴邪，也非煞气，而是一种沉沉的暮气，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吮著这片灵山的生机，让原本清灵的山风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腐朽味道。
行至半山腰，山门在望。
就在他准备踏入山门的那一刻，一个略带阴柔，却又充满倨傲意味的声音，突兀地从侧面传来：
“哟，我当是谁呢？”
石少坚斜倚在一棵古松旁，双手抱胸，嘴角挂著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
“这不是我们那位在外‘历练’了许久，听说在湘西混出些名头的林天，林师弟吗？”
林天停下脚步，转头望去。
石少坚周身的气息，果然比之从前强横了许多，已然达到了道士巅峰，隐隐触摸到人师的门槛。
然而，林天目光微凝，注意力落在了他气息深处那一缕极淡、却无法忽视的灰黑色死气。
这死气与他体内强行提升的生机诡异共存，显得格格不入，如同光洁皮肤下隐藏的溃烂伤口。
“石师兄。”林天面色平静无波，语气淡漠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石少坚上下打量着他，眼神中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看不透林天如今的修为深浅，这让他心中极为不快。
“托师弟的福，还好。”石少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听说师弟在湘西很是出了些风头，连‘御灵天师’的名号都叫响了？真是给咱们茅山长脸啊。”
他刻意加重了“御灵天师”四个字，嘲讽意味十足。
“虚名而已，不及师兄在山中精进神速。”林天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目光似有深意地掠过石少坚周身。
石少坚脸色微微一僵，仿佛被戳中了痛处，随即冷笑道：“宗门大醮在即，希望师弟到时，还能有在湘西那般‘威风’才好。可别出去了这么久，回来反倒给师父丢了脸面。”
“不劳师兄费心。”林天不再与他多言，径直转身，迈步踏入了茅山山门。
石少坚盯着他消失在门内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变得阴鸷起来，指尖一缕灰气悄然闪过，没入泥土。
“哼，看你还能得意几时”
山门之内，林天感受着那如芒在背的视线消失，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石少坚身上的死气，以及这山中弥漫的异常暮气，都指向了同一个源头——尸仙教。
看来，九叔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循着记忆，走向九叔所在的院落。
沿途遇到的几个低辈弟子，见到他先是一愣，随即恭敬地行礼，眼神中带着好奇与些许敬畏。
“御灵天师”的名号，显然也已传回了茅山。
九叔的小院清幽，院中那棵老松苍劲如昔，林天推开虚掩的院门，只见九叔正背对着他，站在石桌前，低头看着桌上的一张地图。
听到脚步声，九叔转过身。
数月不见，师兄眉宇间似乎多了几分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锐利。
他看到林天，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化为凝重。
“回来了。”九叔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师兄。”林天躬身行礼。
“路上可还顺利？”九叔示意他坐下，亲手给他倒了杯早已凉透的茶。
“一切顺利。”林天接过茶杯，“长沙之事已了，听闻宗门传讯，便即刻赶回。”
九叔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林天身上，仔细感应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你的修为看来此番湘西之行，收获不小。”
林天没有细说，转而问道：“师兄，传讯中所言之事”
九叔叹了口气，手指点了点桌上的地图，那上面标注著一些茅山内部的区域。
“山雨欲来啊，石坚那边，动作越来越频繁，石少坚的修为提升得极不寻常，我怀疑他们用了禁忌之法。”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更重要的是，我查到一些线索，石坚一脉近期与山外一些身份不明之人有所接触，那些人所修功法，带有明显的尸道特征，极可能就是‘尸仙教’余孽。”
“他们想做什么？”林天目光微冷。
“罗天大醮。”九叔吐出四个字，“届时各脉齐聚，宾客云集，是他们最好的机会。我担心，他们不止是想在醮会上打压我们这一脉，恐怕还有更大的图谋。”
林天沉默片刻，宗门内斗他并不在意，但若牵扯到尸仙教这等邪祟，危及茅山根基，他便不能坐视。
“师兄需要我做什么？”
九叔看着他，眼神复杂：“大醮之上，石少坚必定会挑战你，届时，不必留手，探清他的底细，若能当众揭穿其与邪道勾结的证据，最好不过。”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这让你为难，但如今山中，能稳压石少坚一筹的年轻弟子，恐怕也只有你了。这也是为何我急召你回来。”
林天明白了。
自己不仅是回来参加大醮，更是回来充当一把破开迷雾的刀。
“我明白了。”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九叔看着他沉稳的模样，心中的焦虑稍稍缓解。“你一路劳顿，先回去休息吧。大醮尚有几日，好好准备。”
林天起身告辞。
走出小院，他抬头望向茅山主峰的方向。云雾缭绕间，殿宇的飞檐若隐若现。
山风拂过，带来松涛阵阵。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那丝异常的暮气似乎更浓了些。
风暴，正在酝酿。
而他，已然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