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那个染着黄毛的青年,嚣张地一挥手。
他身边一个机灵的小弟,立刻提着一个装满香烟的塑料袋,开始挨个小团伙地去散烟。
“强哥,抽烟!”
“彪哥,来一根!”
袋子里装的,是清一色的白色包装“七匹狼”。
这便是这个时代,盛京打群架的传统。
虽然不象黑道上打架有钱拿,但象这种提前约好、准备真刀真枪开干的群架,召集人必须得给所有到场助拳的兄弟,人手备上一盒烟。
香烟的档次,则直接体现了召集人的经济实力和面子。
象这次,人手一盒五块钱的“白狼”,就属于是一般水平。
可以说,这时候的群架,打的也是钱。
没钱,你连人都组织不起来。
毕竟光靠人情,喊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就没人再搭理你了。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盛京,一份肉丝盖浇饭才三块钱。
大多数家庭,给自己孩子一天的饭钱加零花钱,也就五块。
为了组织起这一场七十多人的群架,光是买烟就得花掉三百多块,这笔钱,够一个普通学生攒上好几个月了。
也正因如此,才催生了那些在校门口抢钱的孩子。
没钱消费怎么办?
那就抢呗。
当然,有抢钱的,也就慢慢出现了靠收“保护费”发财的校园小霸王。
这种小霸王还是比那些直接抢的好一些,你自己愿意上供多少就上供多少。
不过,也有一些打着保护人的旗号,实际上比校外抢钱的还狠的校霸。
此时,看着对方人手一盒“白狼”吞云吐雾,周浩这边的士气,已然跌落到了谷底。
他们只有十几个人,面对的是七十多个虎视眈眈的敌人。
这场仗,还没打,似乎就已经输了。
此时的丁峰,志得意满。
为了今天这个场面,他把自己手底下那几个还在念初中的小弟,裤兜都给掏干净了。
不然,只凭他那个单亲家庭,靠着当保洁员的母亲,怎么可能撑得起这么大的阵仗。
他带着将近八十号人,浩浩荡荡地走到周浩面前,眼神却越过周浩,轻挑地在不远处的谭颖身上打了个转。
那眼神里的占有欲,毫不掩饰。
“小b崽子。”
丁峰伸出手,用一种极具侮辱性的姿势,一下一下地拍着周浩的脸颊。
“就这么点人,也敢过来见你爹啊?”
“我是真挺佩服你的勇气。”
“今天,你要是跪着从这儿爬出去,哥们儿就放过你们几个,怎么样?”
周浩手里攥着的钢管,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
青筋在他手背上虬结,象一条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要不是刚才老二凑过来告诉他,枫哥的人马上就到,他现在绝对会把手里的家伙,直接砸在眼前这张b脸上。
别看他在学校是柳枫的狗腿子,那是因为柳枫这个人,是真讲究。
请客吃饭,打架平事,从来不含糊。
可他周浩,初中时也是远近闻名的混蛋。
要不是脑子灵光成绩好,凭他文档里那一堆警告处分,早就被分流了。
周浩嘴角硬生生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你小子别太狂。”
“你要是真牛批,就再等几分钟。”
“我看到时候,你他妈是怎么哭的!”
“哈哈哈哈——!”
丁峰象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那群吞云吐雾的兄弟们喊道:
“兄弟们,听见没?这小b崽子说,等几分钟就要收拾我丁峰!”
“你们答不答应啊?”
“干他!”
“峰哥,跟他废什么话,干就完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和叫嚣。
丁峰转回头,用手指狠狠地怼了怼周浩的胸口。
“行,别说峰哥不给你机会。”
他伸出一根手指,嚣张地晃了晃。
“就给你小子十分钟,让你死个明白!”
这倒不是丁峰非要学电视剧里的反派,死于话多。
而是这个年代的群架,自有其一套神奇的规矩。
小规模的群架,还真是嘎嘎真打。
但这种提前约好,召集了几十上百号人的大规模群架,更多的作用是震慑。
是打出威风,打出名号,让你以后见了我就得绕道走,主打一个心服口服。
更何况,像丁峰这种在技校里小有名气的人物,也是头一回自己主导这么大的场面,花的成本也不小。
谱,必须摆足了。
不然,都对不起他发出去的那七十多盒“白狼”烟。
“小颖,枫哥……好象没来啊,怎么办?”
谭颖身边,那个长相普通的女孩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焦急地抓着她的骼膊。
“怕什么。”
谭颖依旧是一副冷淡的模样,语气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不信柳枫不过来。”
“哪怕周浩他们打输了,你也别怕,不用哭,也不用喊,咱们跟他们走就是了。”
“到时候柳枫来了,肯定会收拾他们的。”
说到底她还是相信柳枫的实力,毕竟柳枫初中的时候就能拉出来几百人打群架,更别说现在不上学了。
更重要的是,她要面子。
在这种场合,哭哭啼啼,大声呼救,只会让她在学校里创建的“冰山女神”形象彻底崩塌。
哪怕今天真出了什么事,她也要保持姿态。
她笃信,柳枫会来收拾残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丁峰手里的那根“白狼”已经燃到了尽头。
他将烟头狠狠地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和狰狞。
“十分钟到了。”
“看来,你摇的人没来啊。”
他狞笑着,一挥手。
“兄弟们,干……”
那个“活”字还没出口。
“呼啦啦——!”
一阵杂乱却又极具压迫感的脚步声,从小区的入口处猛然响起。
象是突然决堤的洪水,瞬间灌满了整个院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七八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青年,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们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象是踩在人的心跳上。
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凶悍之气,和丁峰这群学生混混的流里流气,截然不同。
那是见过血的气质。
丁峰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