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狼部落开启庆功宴的同一片夜空下,北境的另一端,冰冠山脉沉默依旧。
从远方望去,冰冠山脉就仿佛是镶嵌在大地之上的王冠。
也是因为这极具特色的形状,冰冠山脉得到了这个名字。
不过,冰冠山脉并非生来就叫这个名字,在久远已被冰雪覆盖的记忆里,它曾有另一个充满生机的称谓——洛丹伦!
“我回来了,洛丹伦!”
站在山脚下,寒风卷着雪粒,抽打在他冰冷的骸骨上。
早已经失去了知觉的他没有丝毫的动作。
只是不知为何,阿尔萨斯仿佛听见了多年前的欢呼。
那是他学成归来,洛丹伦的臣民涌上街道,鲜花与旗帜淹没视线的喧闹。
他甚至能感觉到城门口,父亲泰瑞纳斯那双有力的手臂,带着王者的威严与父亲的温暖,将他拥入怀中。
曾几何时,那个男孩挥舞着当作法杖的木棍,幻想自己呼出的寒气能化作守护王国的冰雪壁垒,而非毁灭一切的死亡风暴。
如今,真正的风暴刮过他那张早已失去知觉的钢铁面甲。
这片风雪曾夺走他的一切,如今却成了他仅存的归宿。
他那沉寂的胸腔里,曾为理想而炽热跳动的东西,早已不再搏动。
体内燃烧的,是属于复仇的魂之火。
“我回来了。”
“洛丹伦。”
一声沙哑的低语,最终消散在风里。
他迈开脚步,向山巅走去。
在他身后,是洛丹伦的战士们,沉默地列队跟随。
化为亡灵的他们早已失去生前的意识,唯有点点幽蓝的魂火,在空洞的眼眶中异常明亮地跳跃着。
这片被深埋于冰雪之下的故土,无声地召唤着它们。
无智的亡灵不懂得何为乡愁,但它们残存的本能知道
这里,是家。
每走一步,阿尔萨斯的脑海之中都浮现出洛丹伦的每一寸模样。
这里是城墙所在的地方,洛丹伦的战士们每天都要在这里来回巡逻。
这里是平民们的住宅区,有着低矮却温馨的石砌房屋,每扇窗户后都曾亮着温暖的灯火。
面包房飘出的香气能弥漫整条街道,铁匠铺传来的叮当声是最寻常的安眠曲。
孩子们曾经在这里嬉戏,每一天都沉浸在无忧无虑的快乐之中。
他的脚步没有停留,继续向上。
这里本该是中央广场,喷泉旁总是聚集着闲聊的妇人。
那位卖花的老婆婆每日都会准时出现在固定的角落,篮子里永远装着最新鲜的铃兰花。
吉安娜曾在那里,红着脸从他手中接过第一束花。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他窒息。
可是他已经不需要呼吸了。
铁匠铺里莱克顿大叔洪亮的吆喝,酒馆里飘出的麦酒香气,图书馆老旧木地板发出的吱呀声
所有这些鲜活的、温暖的、充满生机的记忆,如今都被埋藏在深不见底的幽蓝坚冰之下,寂静无声。
走着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阿尔萨斯忽然停下了脚步。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是如此的熟悉,哪怕风雪与寒冰将这里彻底掩埋。
可是,铭刻在灵魂之中的记忆不会欺骗他。
这一刻,他的眼中仿佛看到了一个温暖的世界。
那个世界是如此的美丽,父亲、母亲,还有
“阿尔萨斯?”
吉安娜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温柔,她伸手替他理了理不怎么整齐的衣领。
“看看你,满身都是风雪,也不知道先拂一拂。”
“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天气这么冷,要是不好好穿衣服,把雪花都清理干净的话,可是会生病的。”
她的身影在风雪中有些模糊,像是隔着毛玻璃看到的烛火,却依旧清晰得让阿尔萨斯魂火骤紧。
“我是半神了,吉安娜,已经不会再感冒了。”
他声音艰涩沙哑地回应道。
“什么半神?你这个笨蛋,一研究起来就容易忘这个忘那个的”
吉安娜的眼中带着一丝责怪,眼神里带着他记忆中最熟悉的那种拿他没办法的责怪,深处又藏着化不开的温柔。
“父亲前几日还问起你,说你在法师塔废寝忘食,让我多看着你些。”
“你呀,总是这样,一专注起来就什么都忘了,连照顾好自己都不会。”
阿尔萨斯僵在原地,冰冷的钢铁面甲之下,没有任何肌肉能牵动出一个表情。
他想抬起手,想去碰一碰她那泛着柔和光晕的金发,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可看着自己的手,那是莹白狰狞的骨手,早已经失去了过去的模样。
吉安娜仿佛没有丝毫的察觉一般,细细抚平他胸前并不存在的褶皱,紧接着捧起了他的骨手,将自己柔软的脸颊轻轻地放在了上面,声音温柔得令人心碎:
她微微仰起脸,眸光如水般漾着担忧。
阿尔萨斯沉默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直到许久之后,他缓缓说道。
“对不起,吉安娜,这一次不行”
“我要去一个地方,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危险吗?”吉安娜的眼中满是担忧。
“很安全”
他撒谎的模样总是如此的言不由衷,在爱人的面前,完全无法做到丝毫的隐藏。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及钢铁面甲的刹那,整个幻象突然如水中倒影般剧烈晃动起来。
无数细密的裂纹从她微笑的唇角蔓延开来,温暖的身形开始像流沙般消散成点点星辉。
阿尔萨斯下意识抬起骨手,想要抓住那抹即将消散的星光,却只握住了一把刺骨的冰屑。
他什么都没有做好
风雪依旧无情地下着,是如此的寒冷。
可比风雪要更加寒冷的,是自己的心。
“吉安娜”
“我想你了。”
————
(唉,可怜的阿尔萨斯)
(这次就不哈气了吧,把我自己都写得难过了好一会儿)
(骗你们的)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