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梦站起身，目向虚空，眼神愈发凌厉。
“那个小贱人的事待会再说，我就不信她能在寺庙里躲一辈子，咱们该去办正事了。”
沉香微微低头，神情从容，像是对于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
“是。”
她从小就跟着吴梦，手上沾过的鲜血不比吴梦少。
吴梦没有亲手杀过人，可她却有。
七岁时，她被卖入吴家。
和她同一批的女生一共有十个。
在砍柴，暖房，挹肥等众多差事里，给吴梦当贴身丫鬟是最好的选择。
十个人争破了头，个个都想给这个府里最受宠的吴梦当贴身丫鬟。
因此嬷嬷设了一些考核。
几轮考核下来，沉香与另一个女孩秋香，二人脱颖而出，能力更是平分秋色，不相上下。
明眼人都知道，再怎么比下去也是无用功。
秋香是府里职位最高的曲姑姑侄女。
这位置，早就内定是她了。
哪怕身边的人都劝沉香放弃，她依旧想挣一挣。
为自己谋个好前程难道有错吗？
她想过好日子难道有错吗？
公布结果的前一天，秋香已经开始收拾行李，有人问她结果还没出来，怎的这么急着收拾。
秋香一时之间得意忘形，竟把自己早已确定好了去服侍大小姐的事情说露了嘴。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看向沉香。
可沉香只是微微一笑，亲自上前祝贺她。
当天夜里。
沉香睁开眼，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在她耳边回荡，所有人都睡得很死。
她爬起身半坐着，细细端详睡在旁边的秋香，真是恬静又温柔的小女子。
手中匕首毫不犹豫地狠狠刺下。
秋香死了。
死在梦里，连痛感都不曾有。
沉香神色平静，心里没有丝毫恐惧，她重新躺下，与一具尸体共眠一夜。
直到第二日被几道凄厉的尖叫声吵醒，鲜血从秋香的胸口流出，干涸成黑色血迹。
沉香坐起身，后背早已被蔓延的鲜血浸湿。
她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尖叫，呐喊，吓晕。
再次醒来，身边的人告诉她，她已经成了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秋香也是，只可惜秋香死了，现在只有她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
她们二人都被选上了贴身丫鬟吗？
沉香愕然。
后来，她曾无数次在心底问自己，那夜后不后悔。
可答案都是不后悔。
她不能保证大小姐会一碗水端平，不能保证秋香不会抢走小姐的偏爱。
有时候，没有选择，才是最好的选择。
颠簸的马车走了许久，终是停了。
沉香率先跳下来，随后扶着身后缓缓下来的吴梦的胳膊。
吴梦揉了揉太阳穴，这段路颠得她头疼。
与上次不同，这次吴梵夫妇偕同自家小儿子吴肖，在马车停靠的位置等她。
吴梦往前走了两步，笑得傲慢。
“让哥哥嫂嫂久等了，妹妹要是知道哥哥嫂嫂专程走到这来等，定是要早些来。”
吴梵和李氏死死抓住比他们高半个头的吴肖。
李氏挤出一抹笑，“妹妹说的哪里话，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一个忙，怎么还能再让你等我们。”
吴梦笑了笑，视线看向被他们抓住的吴肖，上下打量了番。
许是因为长期吃药，吴肖生的又高又胖，嘴角不停地流口水，好在领口处系了个幼儿用的口水巾。
见吴梦正在看他，还咧嘴对吴梦傻笑，挣扎着想要上前抱住她，嘴里叨叨着，“媳妇儿，媳妇儿。”
吴梦吓得后退半步。
好在吴梵和李氏抓得紧，没让他挣脱开。
“没事妹妹，我和你嫂嫂抓着呢，肖哥儿挣脱不开。”吴梵咬着牙对吴梦说道。
吴梦冲吴肖翻了个白眼，嫌恶地用帕子掩住口鼻，却还是笑着对吴梵说道：
“呵呵，肖哥儿都长这么大了，瞧瞧这大体格，哥哥嫂嫂养得可真好啊。”
“嘿嘿，都是你嫂嫂用心，她照顾得多。妹妹那事你办得怎么样了？咱能成功吗？那什么郡主身边肯定”
“住嘴！”吴梦厉声喝止吴梵接下来说的话，接着紧张地左右看看，身边只有沉香一人才松了口气。
这蠢哥哥，除了沉香，她身边的丫鬟都是凤府的，他们现在在算计圣上亲封的郡主，这可是杀头的重罪，他怎么敢这么直接说出来。
吴梵立马闭上的嘴巴。
吴梦走近低声道：“这事你没和别人说吧？”
“没有呢，我就和其他人说带肖哥儿看病去吧。”
“我身边的丫鬟都是凤府的，你若是再这般不注意，小心祸从口出，倒是别说给肖哥儿找媳妇，能不能抱住你的命都是问题。”
吴梵听得脸上煞白，突然后悔了，他将声音立马压低，
“妹啊，这，这还有可能丢命啊，要不算了吧，我就想给肖哥儿找个媳妇，没想丢命啊。”
吴梦瞪他一眼，“你就是永远都这么胆小懦弱，才一直不成事，机会是留给胆大的人，吴家都衰败成这样了，你作为爹唯一的儿子，难道没想过重振门楣？我告诉你，这可是你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你要是因为害怕放弃，日后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别找我。”
说完转身就要走。
“别别别！”吴梵连忙抓住吴梦的胳膊。
“哥哥不是这个意思，有我这个聪明胆大的妹妹在，管她什么郡主公主的，都不在话下，刚刚是哥哥糊涂了。”
吴梵疯狂找补，同时对李氏使眼色。
李氏也附和道：“对啊对啊，有妹妹在一定会成功的，你哥就是个缺心眼的，远不及妹妹你聪明，别跟他计较。”
吴梦被哄得开心了，施施然地抽回手，对二人说道：
“走吧，你们就坐后面那辆马车，这地方太偏僻了，不好把人带过来。”
“诶好好。”
吴梵李氏一边对吴肖轻声哄一边拉他上马车。
见三人都上去了，吴梦才上刚刚坐的马车。
吴梵坐的那辆马车窗户被封得死死的。
三人也是进去后才发现，外面的窗户被帘子挡住，里面却被封死了。
李氏本想掀开进来的帘子，车夫像是知道她的想法，说道：
“夫人老爷还是安分点，别乱动，这也是在保护你们，若是露了脸，被有心之人记住了，后果你们应该清楚。”
碰到帘子的手像是触电般迅速收回，李氏不停抚着胸口，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