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咳着血，那张脸上却挂着一种解脱般的笑意。
就在这时，舰桥紧闭的合金大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外部强行轰开。
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巨响，石凯那庞大的身躯第一个冲了进来。
他的身后，是速度快到只留下一道残影的凌雪，还有互相搀扶着，但行动依旧迅捷的晏森和冯笑。
当他们看到舰桥内的景象时，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
陈凡站在舰桥中央，左臂无力地垂着，作战服上满是破损和血污，但他站得很稳。
而在他脚边不远处，那个让他们整个小队都陷入苦战，甚至险些全军复没的s级叛逃者【千面】，象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陈凡！”
最后冲进来的，是雷毅。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抓住陈凡完好的那条骼膊，上下打量着他，焦急地确认他的伤势。
“你没事吧？你……”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看到了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千面】。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这个只有d级的少年，在没有任何支持的情况下，正面击败了一个能把他们整个a级小队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s级叛逃者。
这已经不是离谱可以形容的了。
这是在践踏他们这些所谓精英的自尊心。
“我没事，雷队长。”陈凡咧了咧嘴，一阵刺痛传来，“就是肩膀脱臼了，骨头可能裂了。”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千面】。
“这家伙，比我们想的要硬得多。”
凌雪快步上前，从自己的战术背包里拿出医疗凝胶，熟练地撕开陈凡肩膀处的作战服，开始处理伤口。
“都……来了啊……”
一个微弱的说话声，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众人转头看去。
躺在地上的【千面】，费力地转动着眼球，视线落在了陈凡的身上。
“你那一拳，还有那一下精神攻击，很重。”
“把我堵塞的大脑都打通了。”
“我想起来很多事。”
陈凡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想看看这个家伙，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雷毅上前一步，那只机械义肢闪铄着电火花，只要对方稍有异动，他就会毫不尤豫地捏碎他的喉咙。
“我真正的能力，不是仿真。”
【千面】没有理会雷毅的威胁，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是信息窃取。”
“我可以短暂地，窃取并体验目标的一部分能力和记忆。”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陈凡，都愣住了。
“一年前，西伯利亚，冰原深处，代号遗忘之城的探索任务。”
【千面】的讲述，将他们带回了一段被封存的绝密文档。
“我们小队发现了一个远古文明的遗迹。在遗迹的最深处，有一块会发光的水晶。”
“我没忍住……触碰了它。”
“我窃取了它的能力。”
【千面】说到这里，他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悲哀和恐惧。
“那不是什么武器，也不是什么能量内核。”
“那是一块预言水晶。”
“我看到了未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千面】那涣散的瞳孔中，忽然投射出两道光束。
光束在舰桥的空中交汇，一片扭曲的光影，凭空展开。
一幅立体的，清淅得令人窒息的画面，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是一片被血色浸染的天空。
天空之下，是华夏绵延万里的东部海岸线。
但此刻，那条本该繁华的海岸线，已经彻底崩溃。
无数曾经辉煌的城市，变成了燃烧的废墟。
摩天大楼像被啃食过的骨架，倾倒在被海水淹没的街道上。
海水，是黑色的。
每一次潮起潮落，都会将更多的残骸与尸体，卷入深渊。
尸横遍野。
画面拉近，他们看到了滨海市那标志性的双子塔，此刻只剩下半截，被无数藤壶和怪异的海洋植物复盖。
他们看到了京城的城墙，被某种巨力硬生生撞开了一个数百米宽的缺口。
缺口内外，是堆积如山的，属于人类和各种魔兽的尸骸。
画面再次切换。
一座位于地底深处的庞大基地，正在剧烈地震动，坍塌。
无数身穿龙盾局制服的研究员和战士，在崩塌的金属和岩石中，被活活掩埋。
那是深渊基地。
基地的总指挥室里，那个永远挺直腰杆，左眼带着伤疤，被誉为“镇国之壁”的男人，赵擎苍，正单膝跪地。
他的胸口，被一根漆黑的尖刺贯穿了。
他抬起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彻底失去了生息。
画面中，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天空。
那阴影仿佛有生命，在缓缓蠕动。
一种来自远古的，超越了所有已知生命形态的恐怖，降临了。
人类所有的抵抗，所有的武器，在那片阴影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徒劳。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光影消散。
舰桥内，死一般的安静。
凌雪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没有让自己尖叫出声，她的身体忍不住地发抖。
雷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象一尊雕塑。
陈凡站在那里，他的呼吸，也停滞了。
他终于明白。
明白深海王座的共鸣来自何处。
明白幽灵船长那句“王座也需要撕碎黑暗的利齿”的真正意思。
那片笼罩天空的阴影。
那贯穿了赵擎苍胸膛的漆黑节肢。
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深海。
“我被吓坏了。”
【千面】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凝固的寂静。
“我的精神，被那个未来……彻底摧毁了。“
“从那以后，我无法自主思考。那种感受说不清楚。”
“后面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我的控制。那个阴影的存在，完完全全击溃了我的内心。”
“我第一次觉得，人类是那么的渺小。”
“我开始觉得，我们按部就班的发展，是错的。那是温水煮青蛙，是坐以待毙。”
他的精神在那场末日景象的冲击下，彻底崩溃，思考方式也变得极端而偏执。
“必须用更极端的方式……人为制造一场可控的的危机！”
“一场足以让整个国家，提前进入‘战时状态’的危机！只有这样，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盗取【黑死蝶】病毒，只是他疯狂计划的第一步。
他想用一场席卷全国的生化危机，来强行集成华夏所有的医疗和科研力量，为那场真正的末日，提前做一次演习。
“我选择成为那个点燃烽火的恶人。”
【千面】的脸上，带着一种哭和笑都分不出来的悲伤。
“可惜……我失败了。”
“希望我留下的这点信息……能让你们……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