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洼村的炊烟混着晨雾,在文昌庙顶织成层薄薄的纱。李青刚接过张老汉递来的炒花生,指尖突然被什么东西烫了下——是文脉碑。他回头望去,碑上“仁义礼智信”五个血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金光像退潮的海水般缩回石缝里,却在“信”字底下,留下个指甲盖大小的字。
那字笔画简单,却透着股熟悉的遒劲,是个“云”字。
“是姑丈刻的!”李青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他伸手去摸,指尖触到的不是平整的石面,而是微微凹陷的刻痕,像是用枪尖一点点凿出来的,边缘还残留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与他后背的白梅胎记隐隐呼应。
云逍闻声凑近,青铜剑的剑脊在碑面轻轻刮过,“信”字与“云”字的交界处,突然簌簌落下些粉末。他用指尖捻起一点,放在阳光下细看——那粉末竟是金粉色的,在光里泛着细碎的光泽,与他百鬼幡碎片的材质如出一辙。
“是玉麒麟前辈埋下的伏笔。”云逍的呼吸微微发沉,他想起父亲临终前交给他的那半块玉佩,背面也刻着个模糊的“云”字,当时只当是巧合,此刻看来,分明是早有安排。他用剑尖拨开“云”字的笔画,发现字缝深处还嵌着根极细的金丝,一端连着碑内,另一端竟隐没在“信”字的最后一笔里,像是条藏在石中的引线。
苏荣从药箱里掏出个放大镜,镜片下,金丝的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是用文气刻上去的:“百鬼幡分三,一藏云家,一镇泰山,一随素心。聚则生,散则宁,破则需以‘信’为引,以‘云’为匙。”
“素心师姐!”李青的心猛地一跳,放大镜里的“素心”二字像是活了过来,笔画间缠着丝淡淡的梅香,与他贴身藏着的那半朵白梅干花气息相同。他突然想起在凤仪班时,素心师姐总爱用金粉在戏服上绣梅花,说这金粉掺了玉麒麟枪尖的碎屑,能驱邪祟。
“难怪阴无常刚才那么怕文脉碑的金光。”云逍突然恍然大悟,他指尖的百鬼幡碎片微微发烫,与碑内的金丝产生了共鸣,“玉麒麟前辈早就料到云家会出叛徒,所以把百鬼幡的关键藏在了这里。阴无常是云家人,自然认得这‘云’字,也知道金丝里的秘密,他怕我们发现真相,才急于毁掉石碑。”
黄大仙突然跳上碑顶,爪子扒着“信”字的缺口,对着里面“呜呜”叫。李青顺着它的视线看去,发现缺口深处竟嵌着片极小的玉麒麟鳞片,鳞片上刻着个微型的八卦阵,阵眼正对“云”字的中心点,像是在等待什么东西来激活。
“是要你的血。”苏荣的目光落在李青还在渗血的指尖,刚才他摸碑时被划伤了点皮,血珠滴在“云”字上,竟被石面吸收了,“玉麒麟的血脉能引动金粉,你的血或许能打开这机关。”
李青没丝毫犹豫,他捡起块尖锐的石片,在指尖又划了道小口,将血珠小心翼翼地滴进“云”字的刻痕里。血珠刚渗进去,碑内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金粉突然亮起,顺着“云”字的笔画游走,很快在碑面勾勒出个完整的图案——是百鬼幡的半张图纸,幡面的纹路与云逍的碎片完全吻合,只是在幡顶的位置,多了个梅花印记,与李青道袍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另一半图纸……”云逍的话没说完,就被碑内的动静打断。那根细金丝突然从石缝里弹了出来,在空中弯成个弧形,末端系着个米粒大小的金属球,球面上刻着个“素”字。
“是素心师姐的!”李青一把抓住金丝,金属球入手微沉,竟能在他掌心自由滚动,滚过之处,留下串淡淡的梅花香。他突然想起素心师姐常说的一句话:“文脉如丝线,看着细,实则能把人心串在一起。”
就在这时,封禅台的方向突然传来声闷响,红光瞬间亮得刺眼。文脉碑上的金粉图案突然剧烈闪烁,“云”字与“素”字的金属球产生了共鸣,在空中画出道金色的弧线,弧线尽头,隐约浮现出百鬼幡的全貌——幡顶是白梅,幡身是《六经》章句,幡尾竟缠着根熟悉的红绳,与云逍百鬼幡碎片上的绳结一模一样。
“原来百鬼幡的真身,是用《六经》文气、玉麒麟血脉和素心师姐的梅花印共同炼成的。”郑玄的虚影从《尚书》里飘出来,声音里带着震撼,“阴无常想重组百鬼幡,不是为了称霸,是想利用幡内的文气,打开封禅台底的‘文煞狱’!”
李青突然想起阴无常苍白的脸,与云逍有三分相似的眉眼,还有他胸口那枚青黑色的梅印。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头升起:“阴无常……会不会就是那个藏起素心师姐半面幡的人?他是云家叛徒,又认得玉麒麟的笔迹,说不定……”
他的话没说完,掌心的金属球突然发烫,“素”字被烫得发亮,竟在他手背上烙下个浅浅的印记。与此同时,云逍的百鬼幡碎片也飞了出来,贴在文脉碑上,与金粉图案严丝合缝。
碑内传来“轰隆”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信”字的石面缓缓凹陷,露出个暗格,里面放着卷泛黄的绢布,上面用朱砂画着封禅台的详图,祭天碑下的密室被红圈重点标出,旁边写着行小字:“文煞狱开,需三幡合一,以梅为钥,以云为锁。”
“三幡合一……”云逍捏着绢布的指尖微微发颤,他终于明白父亲说的“云家欠素心姑娘一句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当年云鹤背叛时,偷走的不仅是云家的半面幡,还有素心师姐保管的那半面。
李青的手背上,“素”字的印记还在发烫,与后背的白梅胎记遥相呼应。他突然想起在凤仪班的地窖里,素心师姐的梳妆盒里藏着半块与云逍相同的玉佩,当时只当是定情信物,此刻才明白,那是玉麒麟为三幡合一准备的信物。
封禅台的红光越来越亮,连石洼村的日头都被染成了暗红色。文脉碑的暗格突然自动合上,“云”字的刻痕重新被石粉填满,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李青手背上的印记和云逍掌心的百鬼幡碎片,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我们得快点上山。”李青将炒花生塞进怀里,手背上的“素”字像枚滚烫的烙印,提醒着他素心师姐可能还活着,“阴无常肯定知道三幡合一的方法,他急着重组百鬼幡,就是想在文煞狱打开前,拿到里面的东西。”
云逍点头,指尖的金属球还在微微发烫。他突然想起阴无常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一个更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那个叛徒云鹤,会不会就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远处的钟声打断。封禅台的钟声比之前更急了,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警告。
李青回头望了眼文脉碑,阳光照在“信”字上,石面光滑如初,却在心底刻下了更深的悬念——玉麒麟为什么要把秘密藏在“信”字底下?文煞狱里到底藏着什么?素心师姐的半面幡,又被阴无常藏在了哪里?
他摸了摸手背上的“素”字,突然笑了。不管答案是什么,至少现在有了方向,就像玉麒麟刻下的“信”字,只要守住这份信念,总有揭开真相的一天。
山路向上延伸,红光在前方等着他们,像一道必须跨过的门槛。而李青知道,这道门槛背后,藏着的不仅是阴无常的阴谋,还有玉麒麟、素心师姐和云家之间,那个被尘封了二十年的秘密。
悬念,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