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丘山,指灵丘山脉。
是梁州最大的山脉。
灵丘县的县名也是因此而来。
这条山脉,堪称陈国最古老的山脉之一。
山高林密,自然多生妖邪,凶兽。
越是往里走,妖魔也就越多。
传闻那灵丘山脉深处,有妖王存在。
锦娘的丈夫名叫黎川。
只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自然不可能进那大山深处,只能在外面打一些普通的猎物。
其他猎人也是如此。
据说以前这灵丘山脉中经常有妖魔外出吃人,但是后来三教圣人联手走了一趟灵丘深处,此后便再无大妖出现在灵丘外围。
纵然有些,也都是些小妖,都被三教派来的修行者解决了。
而此时,灵丘山外围。
一只纸鹤正林中飞舞着。
纸鹤飞过不久,一道手持长棍的身影出现。
正是宋承安。
宋承安一边走,一边犯嘀咕。
因为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开始靠近灵丘山脉中部了。
而接近中部,就会开始有妖兽,精怪出现了。
也就意味着会开始出现危险。
宋承安有些犹豫了。
他可不是毛头小子,无知者无畏。
他只是一个道种境的小炼炁士,一不小心就会交代在这里。
不过宋承安马上就松了一口气。
因为因为他感知到那纸鹤停了下来。
“黎川和他儿子为什么要走到这里?”
宋承安好奇怪。
这个位置已经非常接近中部, 两个普通人出现在这里,遇见妖魔几乎是很必然的事情。
“难不成是因为黎川不熟悉灵丘地形?”
“迷了路?”
宋承安猜测到。
因为按照锦娘的说法,黎川以前基本都是待在他那座自建的道观里。
只是这几年才和家里人有了来往,开始为了生计进山打猎。
一个新手猎人,走错路好像也很正常。
宋承安看到纸鹤。
但是他的脸色却变得古怪。
因为出现在他身前的是一座坟。
在一棵大树下。
没有墓碑。
而那个纸鹤就静静掉在地上。
宋承安看着这座新坟脑袋中浮现出了大大大的问号。
他以为黎川父子是遇见了什么妖魔,但是如今看来,好像不是妖魔。
妖魔怎么会给人立坟?
宋承安想了想,随后一道真炁打出。
那座坟瞬间炸开。
宋承安看到了一具尸体。
他全身都是野兽撕咬的伤口,半张脸已经没有,剩下的那只眼睛里带着惊恐,以及绝望。
旁边还有一张弓,箭筒,猎刀猎叉。
还有一个特殊的东西。
是一把小小的木剑。
似乎是孩童的玩具。
像是他的陪葬品。
野兽咬死了他?
那他父亲呢?
黎川呢?
看这样子。
最后是他埋葬了自己的儿子。
这让宋承安心中生出万千疑问。
黎川能埋葬自己儿子,那就说明他并没有受伤,或者说不重。
毕竟一个受重伤的普通人是挖不出一个埋葬成年人的深坑的,也垒不起这座新坟。
不受伤的普通人也要费很大力,很多时间才能挖出来。
他没有受伤,那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儿子埋在这荒山野岭中?
世人讲究落叶归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儿子葬在山里?
而且。
为什么明明家里留有这个人的旧物,但是最追踪纸鹤却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也算不出。
宋承安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
这个人身上藏着很多秘密啊。
他去哪里了?
去给自己儿子报仇了?
“怎么找到这个人?”
宋承安看着眼前尸体,线索都断了。
宋承安运转真炁,就要把那些土都盖回去。
他的妈妈会来接他回家的。
但是宋承安马上停了下来。
他有些疑惑的蹲下来看了看那具尸体。
他发现了不对。
这具尸体的心脏不见了。
不是野兽吃的。
这个人确实是被野兽是致死的。
但是撕咬他的野兽还没来得及吃他,就走了。
然后有人取走了他的心脏。
在他心脏位置,有一道极整齐的切口。
“等等。”
“公婆故去不久。”
“小儿子一出世就死了?”
宋承安脸色一变。
他几乎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一秒停留都没有。
直接施展土遁术朝着原路返回。
宋承安还是来晚了。
他回来的时候。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她面朝屋内倒在了地上。
她后心有一道伤口,心脏也是不翼而飞。
凶手从背后一瞬间杀死了她。
宋承安感受到屋内有一道阴灵。
一道很弱的阴灵。
阴灵围着他转来转去。
似乎想跟他说什么。
但是说不出来。
宋承安能感觉到她的急切。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去找他,一会带你去找你儿子。”
“你不要害人!”
“不要吸收阴煞之气。”
宋承安说完,直接转身,朝着里正家走去。
这个女人没听他的去里正家。
宋承安现在要去找里正问一些事情。
傍晚。
天空中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红色。
一处坟地。
一个四十多岁,面容清瘦的中年道士正在静坐。
他的身前,是一座法坛。
法坛之上,放着五个陶罐。
上贴红符。
中年人站了起来。
他先是恭敬的跪下,三跪九拜。
随后伸手郑重的拿起了法坛上的圣杯。
他开始投掷。
第一次。
他沉默着再次投掷。
第二次。
他皱起了眉头。
第三次。
他脸色有些难看。
他一连投掷了九次。
他站在法坛前。
沉默了良久。
“你信仰的神,也不支持你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中年道士转过头来。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面容俊美的年轻人。
手持一根铁棍。
对方看着他,话语中带着讥讽。
“那坛子里,是你父母,两个孩子,以及妻子的心对吧?”
“血道筑基。”
“以至亲至爱之血,铸就大道之基。”
“这花山村的人怎么会想到,一个疯子一样的神经病,居然是一个真正的修行者。”
“一个真正的炼炁士。”
“一个道种巅峰的炼炁士!”
“一个马上就要筑基的修士。”
宋承安的声音含着滔天的杀意。
他为他的傲慢付出了代价。
他听了锦娘的话,和所有人一样认为这个男人只是一个偏执的疯子。
一个自己骗自己是道士的神经病。
他太傲慢。
傲慢的以为对方只配是一个普通人。
若是他一开始就猜到对方是修行者,那他那时候就能反应过来这人在进行血道筑基。
血道筑基。
一种邪道筑基方法。
以至亲至爱之人为祭,向那位魁山宗信仰的尸祖祈求相助。
以完成筑基。
这种筑基方法为正道中人不耻,哪怕是邪道中人也鲜少有人用。
因为它的铸就的道基,是最下等的凡台筑基。
以至亲至爱之人换取下等筑基,他们是邪修,又不是傻修。
这么亏本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做的。
但是有人做了。
宋承安几乎是咬牙切齿。
他被骗了!
他没想到这人居然是个修士!
谁能想到,一个修士,居然二十年从未显露过任何术法神通!
二十年,一次都没有。
没有人见过。
这个人,藏得太深了!
黎川看着宋承安,他神色平静。
“在我原来的计划里。”
“在你们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完成了筑基,离开了灵丘。”
“但是事情出了些意外。”
“我弟弟跑了。”
“至亲高于至爱。”
“锦娘不太够。”
“你闭嘴。”
“她给你的父母养老送终,给你生儿育女。”
“可你呢?”
“你做了什么?”
“杀父杀母,杀妻杀子。”
黎川道反驳道:“我只杀了锦娘一人。”
“我父母是自己老死的。”
“小维是被狼咬死的。”
“小儿子是夭折的。”
宋承安气极反笑:“你父母我没见过,我不知。”
“但是你大儿子黎维,是你故意带他让去,让狼咬死他的吧?”
“一个父亲,故意眼看着儿子被咬死,然后取走他的心脏。”
“你是不是觉得不是你直接动手你就不是畜生啊?”
“改了院子风水,让地煞之气侵蚀妻子,让她的孩子一出生就夭折。”
“是不是没人知道就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那个未出世就夭折的孩子是命不好?”
“是不是还想杀你弟弟?”
“是不是又是一个意外?是不是又是一次不亲自动手的谋杀?”
黎川道冷冷道:“他该死。”
“我初修道,他就屡次刁难。”
“数次毁我道观。”
“是是,所有人都该死,就你是无辜的。”宋承安面目狰狞的道。
黎川神色已经平静。
“我听说过你的大名。”
“我觉得你和我有些相似。”
“我二十岁见仙人,你三十岁修道,我以为在灵丘你我才是求道者。”
“我们的机会来之不易,当穷毕生之力以闻道。”
“但是如今看来,你也是庸人一个。”
“世人生来就有三六九等。”
“有人生来就是天才,有人却一辈子是凡人。”
“有人长生不老,有人百年而逝。”
“我们有机会,自当逐浪不朽。”
“故我二十年苦修,二十年断情绝爱。”
“我知道我这辈子可能连个金丹都不是,但是我就要去!”
“我要让这天看一看。”
“我要让它知道,蝼蚁也可振翅!”
“庸人!”
“庸人啊。”
他指着宋承安。
宋承安大怒:“闭嘴。”
“我道贵生,不行杀戮!”
“我行侠义,不贱万物!”
“你这无情无义,不忠不孝的畜生,也敢自称我宋承安的同道中人?”
“我只恨,未能识破你炼炁士的身份,白白害了这无辜的锦娘。”
“今天要是不打得你魂飞魄散,我宋承安必困心魔一生。”
黎川笑着拿起了法坛上的那把剑。
“你个被人轻贱了三十年的人,也学他们说起了仁义道德?”
“打杀我?”
“你修道多久?”
“我黎川,二十年!”
“你也配在我身前枉言杀我?”
“你们和他们也没什么区别,他们当我是那离群索居的疯子。”
“你当我是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他一手持剑,一手捏剑诀,道:“宋承安。”
“在我们每个人的故事里,我们都是主角。”
“谁生来又不如谁呢?”
“来,且斗上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