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泰拉。
这里本该是全银河最辉煌神圣的所在,人类文明的心脏,万千星辰朝拜的终点。
但此刻,这颗心脏的跳动声中,却夹杂着令人不安的杂音。
通过皇宫那厚重的防爆玻璃穹顶向上望去,可以看到一层如同病态油脂般的浑浊阴云,正死死地吸附在大气层的最外围。
云层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红色,时不时闪过一道无声的黑色闪电。
皇宫内部,依然灯火通明。
无数的伺服颅骨在金碧辉煌的长廊中穿梭,数以万计的凡人官员和军士在各个部门间奔波。
巨大的机械运转声,数据处理器的嗡鸣声,试图掩盖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寒意。
徒劳。
那种寒意不是来自于温度,而是来自于每一个拥有灵魂之人的直觉。
就象大难临头前的窒息感,是被关进密封棺材后,听到的第一声钉钉子的声音。
“咳咳……”
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在泰拉的另一侧“道院旧址”的幽深小径中响起。
马卡多,帝国摄政,人类之主最忠诚的跟随者,正拖着那具看似苍老躯体,缓缓穿过层层叠叠的静滞力场。
他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枯槁。
像征着无上权力的灰袍显得有些宽大,挂在他瘦削的骨架上。
手中的权杖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更象是一根拐杖,支撑着他每迈出的一步。
上一次助力赫克托和帝皇的摩洛刺神,对他的反噬比想象的还要大。
但深陷眼窝中的眼睛,依然燃烧着两团幽蓝色的灵能之火。
他停在了一块石碑前。
金丹碑。
赫克托在泰拉留下的“道标”。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马卡多习惯了每日来此。
每次当他将手放上去,总能感受到一丝微弱却坚韧的波动。
但仅此而已。
接收不到任何反馈的信息,发出的信息也全部石沉大海。
马卡多伸出干枯如树皮的手掌,轻轻贴在了碑面上。
“嗡——”
体内足以碾碎山脉的庞大灵能,小心翼翼地注入石碑之中,试图唤醒沉睡的符文,试图连接那遥远的彼端。
依然没有回应。
石碑冰冷,死寂。
就象是一块没有任何特殊的顽石。
曾经流转其中的灵气,仿佛在一夜之间蒸发殆尽。
“断了……”
马卡多的手掌微微颤斗,指甲在石面上划过一道刺耳的声音。
不是信号不好,也不是对方没有接收。
作为全银河最强大的灵能者之一,马卡多能清淅地感觉到,那种断绝并非来自石碑本身,而是来自……“路”。
就象是你手里拿着电话,却发现传输信号的介质被抽干了。
“赫克托……”
马卡多低声呼唤着那个名字,试图用自己的灵识强行冲破阻碍,去查找那个年轻人的灵魂踪迹。
“轰!”
就在他的灵识刚刚探出泰拉,试图穿越亚空间的瞬间。
庞大到令人绝望的恶意,象是一堵无形的墙,狠狠地撞了回来。
“噗!”
马卡多猛地后退一步,喉咙一甜,一口金色的灵能之血喷在了石碑上。
他大口喘息着,眼中的灵能火焰剧烈摇曳。
这位老人反而挺直了脊梁,缓缓闭上了双眼。
“既然不让我出去……那我就看看,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下一刻,燃烧了自己的生命力,将视角强行拉高,再拉高。
穿透了泰拉的大气层,甚至穿透了物质宇宙的维度,顶着亚空间的恶意风暴,站在了自己能到达的最顶端,俯瞰着整个太阳系。
然后,他看到了。
哪怕是见惯了无数大风大浪,陪伴帝皇征战万年,在摩洛见证过诸神博弈的马卡多,在这一刻,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囚笼。
一个直径超过七百二十亿公里的,由纯粹的亚空间能量构成的巨型球体。
它不仅仅包裹了泰拉,而是将整个太阳系,连同最边缘的冥王星与曼德维尔点,全部吞了进去。
绝不是单一邪神的手段。
恐虐杀戮与狂怒的猩红血雾,象是一层厚重的血痂,封死了所有的物理航道。
奸奇变幻与欺诈的幽蓝迷宫,在空间结构上构筑了无数个死循环的莫比乌斯环,让任何试图进入或离开的飞船都在原地打转。
纳垢腐朽与绝望的脓绿毒云,渗透进了每一寸以太空间,和奸奇一起,让时间的流速变得粘稠、迟缓,甚至停滞。
色孽放纵与感官过载的紫金光带,如同无数条贪婪的毒蛇,在壁垒的缝隙中游走,伺机吞噬任何胆敢靠近的灵魂。
四神联手。
神造的结界,一个为了困死人类最后希望而精心编织的“壁垒”。
在这个球体内部,物理法则已经被严重扭曲。
泰拉的时间流速,相对于银河系的其他地方,已经发生了错乱。
外面可能过了一天,这里也许只过了一秒,又或者……外面过了一万年,这里依然停留在毁灭的前夜。
“这是……何等的绝望啊。”
马卡多的意识在颤斗。
如果赫克托道主在这里,他来自异世界的灵魂看到了这一幕,一定会感到一种透彻骨髓的寒意。
因为这一幕,象极了他记忆中历史线里的悲剧,甚至……
比原本的历史,还要恐怖百倍。
在另一个世界的记录里。
“坚持三个月!给我三个月!我就能杀穿这片该死的风暴回到泰拉!”
为了这个承诺。
基里曼集结了极限战士最庞大的舰队。
三千二百艘战舰,二十五万名阿斯塔特,加之数以亿计的凡人辅助军。
他们组成了一个宽达六千公里的钢铁方阵。
基里曼不惜烧毁引擎,疯狂推进。
他用物理引擎的蛮力,硬生生地撞开那道亚空间的高墙。
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牺牲了无数的飞船,终于,他看到了太阳系的光芒。
导航仪显示,距离泰拉,只剩下最后九个小时的路程。
九个小时。
对于一场跨越银河的远征来说,这只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
但就是这最后的九个小时,变成了永恒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