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了望台汇合后,珊迪从了望台上顺着石壁滑下,轻盈地落到卢卡斯面前。
她约一迈克尔,圆脸上一对浓眉透出果决的英气,浅灰色短发利落地垂至耳根,发丝里露出两个尖耳。
她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衣裤,外罩一件深灰色的短斗篷,腰、腿、臂皆束着深褐色绑带,右肩上盘绕的钩索蓄势待发。
“走,去绳梯那。”她目光扫过快速逼近的鱼人,语速急促。
河滩绵延两公里长,最宽处百来米,最窄处只有数米。从了望台跑到绳梯,对卢卡斯这个人类来说只需十几秒。
“不行!”卢卡斯却是急忙反对,“它们手里有鱼叉,爬那梯子我们全都要变成活靶子。”
河滩连接的岩壁高达五米,只悬挂着一条孤零零的绳梯。
一人三侏儒一起爬一个绳梯?就是梯子同意了,寇涛鱼人手中的鱼叉也不同意啊。
卢卡斯的目光急速扫过四周,查找破局之法。
卢卡斯的技能里,与战斗相关的,似乎只有审判系的技能【岩牢试炼】,能够引导目标周围的岩石刺出尖刺,穿刺并囚困目标。
此外,还有加护系的技能【磐石祝福】,能将神力注入武器或者防具,让其坚如磐石。
然而,除了身边这块被侏儒当作了望台的巨石外,眼中就只有平坦的发光苔原和阻断他们生路的峭壁与地河。
不对!绝不可能是泥土那么简单!
地质学者的知识在脑中翻涌:流水沉积物往往复盖在更古老的岩层之上。河滩不规则的宽窄变化,正暗示了河滩的下伏基岩受侵蚀程度的差异。
沃土之下,必有岩石!
“离开这块巨石,这片河滩再无险可守,”卢卡斯拍了拍身边的了望台,斩钉截铁,“我们就在这,打!”
意念一动,开启【矿石预言】,卢卡斯的感知穿透地表,抵达下方的岩层。
果然,了望台所在的这片局域土层最浅,甚至这块巨岩本身就是下方岩石露出土表的一部分。
“这………”科尔眉头拧作一团,一时之间举棋不定。
“好。”珊迪当机立断,“怎么打?”
“我和科尔依托巨石和怪物周旋,你带着利兹先上了望台隐蔽,伺机出手。”卢卡斯语速飞快。
珊迪点头。钩索一甩,一晃身就上了了望台,整个人伏在岩石表面,仿佛与之融为一体。
地底侏儒天生就有“岩石气质”,能隐蔽在岩石的轮廓中,若不细看,难以察觉。
卢卡斯把一整个背包都丢给了珊迪,“如果里面有什么能用的,你就尽管用。”
“爸爸,光!”利兹把手里那根捆着苔藓的短木棍递给科尔,随后在卢卡斯的托举下也爬上了了望台。
另一边,两只鱼人已经率先靠近到了了望台十米的范围内,他们朝巨石下的两人掷出鱼叉。
鱼叉未到,破空之声先至,科尔和卢卡斯闻之慌忙闪避,侧身贴住了望台的岩壁,挪步躲到了望台后面。
寇涛鱼人的手掌带蹼,导致它们的操作能力有所下降,准头欠佳;而且他们的眼睛还长在脑袋的两侧,对距离的判断亦不准确。
然而,即便一击不中,他们仍可以把通过绳子投空的鱼叉拽回去反复利用,形成持续的火力压制。
“砰!砰!”又有两个鱼人靠近,掷出手中的鱼叉,接连打在巨石上。
之前率先靠近的那两个寇涛鱼人回收鱼叉后,不再远程投掷,而是手拿鱼叉,四足并用,一左一右向着了望台迂回包抄过来。其他寇涛鱼人也是借着回收鱼叉的间隙步步紧逼、缓缓靠近。一个包围网逐渐合拢,显然是要围猎卢卡斯等人。
寇涛鱼人竟然也懂战术配合吗?
“水里还有条大鱼!”利兹突然喊道。
应该是这些寇涛鱼人之间存在指挥链。大鱼?难道是寇涛祭司?
卢卡斯还在思考,另一边的寇涛鱼人又发起一轮投掷,这次飞来的鱼叉多达五柄。其中一根鱼叉嗖地一声扎入了离卢卡斯不远处的土里。
机会!卢卡斯灵光一现,咒语脱口而出:
法师之手!
卢卡斯感觉自己的意识接入了一个超维度场域,信息与能量的洪流在其中奔腾涌动,这就是魔网。
他用手指凭空虚划了两下,魔网之中的能量瞬间在鱼叉附近聚集,形成一团力场。
这力场无色无形,并非实体,通过魔网与他的意念连接,他可以象使用自己的手臂一样驱使它,就象是一台可以远程控制的高级脑机,因此被形象地称为法师之手。
卢卡斯驱使法师之手拔起插在地上的鱼叉,甩到了自己手中。
这是根单齿鱼叉,状如标枪,尖端有倒钩,由一整根大型鱼类的鱼骨制成,浑然一体。后部打了个孔,绑着坚韧的水草制成的草绳,绳子另一端现在就缠绕在一个寇涛鱼人的身躯上。
这种带绳索的鱼叉对付没有智慧的大型蠢鱼或许有效,但是如果用于智慧生物之间搏杀,便是破绽!
卢卡斯把湿滑的水草在右手上紧紧缠了几圈,坐到地上,面对巨石,双脚蹬实岩壁。
“来帮我!”
科尔上前合力,法师之手也飞过来握住绳索。
“拉——”
一声令下,五只手一齐发力,狠狠一拉,绳子瞬间绷直。
绳子另一头,寇涛鱼人刚刚还在两手并用往回拉着绳索。这绳索二十米长,鱼叉丢出后弯弯曲曲盘在地上,短时间他的拉力传导不到绳的另一端。
拉了一会儿,那只鱼人疑惑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翻了翻死鱼眼,“嘎嘎?(寇涛语:唉?我鱼叉呢?)”
骤然间,一股巨大的拉力从绳上载来,它湿滑的蹼掌根本把握不住,绳子直接脱手。
然而,这绳子本就紧紧地缠绕在它的身躯上,它感觉自己被猛地拽了一下,瞬间失衡,一下子飞扑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又被拖着在地上滑行了一会儿。
接着,一柄地质锤从上方飞来,正中它的脑门,直接把它砸晕了过去。
“漂亮!”了望台上,珊迪称赞了一句自己的关键一击。
而了望台下,两个包抄的鱼人已经绕到石壁的侧面,距离卢卡斯和科尔不到三米距离。
左侧的鱼人大叫一声,投出手里的鱼叉,直取卢卡斯!
卢卡斯赶忙驱使法师之手,凌空拦截,一掌拍向飞行中的鱼叉,险险打偏了它的轨迹。
“噗!”受到鱼叉攻击的法师之手当即消散,卢卡斯被迫断开了与魔网的连接,失去了超维度的感官,他心里不由得产生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仅仅一个法师之手带来的感官体验就这般美妙,难怪许多法师终生痴迷魔法,甚至患上“魔网瘾”。
卢卡斯回味之际,右边的寇涛鱼人已经狞笑着冲向科尔。科尔凭借身体矮小灵巧的优势与它周旋,挥棒连连打在它腿上,不但没造成什么伤害,反而是成功激起了鱼人的愤怒。它双手握着鱼叉,胡乱地对着科尔刺击,皆被科尔惊险闪避。
不能再尤豫了!
卢卡斯在脑中飞快回顾了一遍自己前世今生看过的各种神话故事,然后对着这只寇涛鱼人张开五指,语调铿锵:“我乃岩君格拉达之选民!现以格拉达之名宣告,此地,禁行!”
为了让自己的“表演”更具神圣感,更象是个能与神明沟通的牧师,卢卡斯还用自己异世界的母语补了一句,“[汉语]岩石!
没错,发动【岩牢试炼】的必须条件,就是语言宣告。岩君格拉达就是他给自己这尊尴尬的神暂定的尊号。在这个世界,神的真名乃是禁忌,凡人只知神明的尊号。
由于不会天界语,卢卡斯只能用汉语和岩君沟通了,毕竟伟大的岩君格拉达有一套自己独特的神之语言也很正常吧。
神言既出,大地震颤!
一根足足有人类手臂粗细的岩石尖刺破土而出,贯入了那只寇涛鱼人的膝弯。
“嘎——”
它惨嚎一声,失去平衡,向一边倒去。岩刺无情地拉扯着它的骨骼和韧带,伴随着一声骨裂,一条腿竟被硬生生地从它身上扯了下来。
它又仅靠着单脚跟跄着跳了几步,靠在了旁边的巨石上。
下一刻,科尔目睹了炼狱:
那块沉寂的巨石突然狂暴,如同受惊的刺猬一样,突然爆射出无数尖刺。
“噗噗噗噗”,肉被贯穿的声音连成一片,这次没有土层的缓冲,石刺毫无阻碍地捅进鱼人湿滑的灰色皮肤,把它全身各处都刺了个对穿。
石刺从身体的另一侧带着血肉碎渣穿出。鱼人的身躯如同一根被无数竹签同时扎穿的可怖肉串,猛地僵直,然后被数根粗壮的石刺生生挑离地面,悬挂在半空。
全身漏洞的它象个花洒一样向外喷出汩汩鲜血,仅存的一条蛙腿还无意识的凭空踢蹬着。
粘稠的蓝绿色的血浆淋在周围的发光苔藓上,把它们浇灌地无比妖异。
科尔被吓得双腿一软,瘫坐到了地上。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杂着鱼腥与内脏的恶臭,灌进他的鼻腔。
“这是…神罚…”他的嘴唇白如石粉,瞳孔扩散,连呼吸都忘了。
同族被残杀,其他寇涛鱼人更是战意全无,纷纷溃退。
“嘎!嘎!”
就在此时,一阵愤怒的咆哮响起,镇压住了扩散在鱼人之间的混乱。溃逃的鱼人如同找到主心骨,纷纷停下脚步。
卢卡斯循声望去。只见幽暗的水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道狰狞壮硕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