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觐见大厅旁侧的宴会厅内,此刻已是灯火辉煌。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每一寸空间都映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美食与美酒混合的香气,悠扬的宫廷乐声如同流淌的溪水,舒缓着看似融洽的宴会氛围。
长桌上摆满了帝国最顶级的佳肴,但更多是作为一种华丽的装饰。
身着华服的帝国重臣与形态各异的妖族使者们分列两侧,言谈之间氛围和谐,举杯相庆,好似宾主皆欢。
宴会的主位之上,摩恩大帝并未穿着繁复的皇袍,仅是一身简约而威严的深色常服。
他手边放着一杯几乎未动的红酒,神情看似放松,那双眼眸却仿佛能洞悉宴会中每一丝微妙的波动。
三皇子菲利克斯侍立在皇帝身侧稍后的位置,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仿佛永不褪色的淡淡笑容,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细长的杯脚,目光偶尔扫过下方的妖族使团,尤其会在那位狼族少年芬里斯身上短暂停留。
而同样的,菲利克斯也发现对方不时也会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酒过三巡,气氛看似愈发融洽。
而就在这时。
“咚……”
一声不轻不重的敲桌声,突兀地在宴会厅里响起,人们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芬里斯双手撑膝,缓缓地站了起来。
“圣罗曼尼亚的皇帝陛下!”他声音清亮,目光毫不畏惧地与摩恩大帝对视。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配合他那俊美到邪异的面容,着实给人一种被猛兽盯上般的危险感:“说实话,我这次随使团来到这里,不是为了什么联盟,那是他们的事情,我没兴趣也也不关心,我来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一睹苍瞳的风采!”
他抬起手,掌心青色雷光涌动,他看向掌心,接着用力一握,随着一声“噼啪”爆响,雷光湮灭,而再抬起脸时,他的眼中是再难压抑的战意:“我已经迫不及待尝尝名震大陆的苍天飨焰是个什么滋味了!不知皇帝陛下的子嗣当中,有没有谁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此话一出,宴会厅内瞬间落针可闻。
乐师下意识停止了演奏,大臣们脸上的笑容僵住,妖族的使者们表情也变得有些微妙,红发的狐妖少女翻了个勾人的白眼,鹿角老者安森更是忍不住以手扶额。
倒是摩恩大帝的脸上,反而浮现出一抹玩味的表情,象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小动物。
一位负责礼仪的帝国官员立刻上前一步,强忍着不悦,维持着外交辞令的得体,对芬里斯说道:“芬里斯殿下,您的强者之心令人钦佩,但很遗撼,目前留在皇城的几位殿下,都只是高阶,恐怕无法令已然晋升王级的您满意。”
然而,芬里斯闻言,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嗤笑一声,那双狼一般的青色眼眸,猛地转向了自始至终都带着玩味笑容的三皇子菲利克斯。
目光如实质的刀锋,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高阶?”
他歪了歪头,视线仿佛要将菲利克斯从里到外剖析一遍,嘴角咧开的弧度更加夸张。
“你……在高阶之中,已经走到一个极限中的界限了,想突破,应该随时都可以吧?”
虽然是问句,但芬里斯这话说的却是无比笃定。
“怎样?”芬里斯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眼中几近癫狂的战意几乎要溢出来:“要不要现在突破一个,陪我玩玩?”
随着他这番话音落地,宴会厅里几乎所有的目光都不禁聚焦到了菲利克斯的身上。
但面对这能把常人逼疯的压力场面,他嘴角的笑容却是没有丝毫改变。
他甚至还好整以暇地又轻啜了一口杯中如血的红酒。
的确,正如芬里斯所洞悉的那样,他在高级法师这个阶段已经走到了极致中的一个极限。
甚至,如果他真的想要突破的话,三年前他其实就已经能够做到了。
他压制了整整三年的境界当然不是为了好玩,而是一种近乎偏执的积累与打磨。
人们常说,低、中、高,这三个阶段只是小打小闹,哪怕天赋再差的人,只要足够努力,肯花时间,磨也能够硬生生地磨到成个高级的法师或战士,想要真正踏入强者的领域,唯有跨越天堑,成就王级。
而这所谓的天堑,对于菲利克斯而言,却和地面上的一条小小缝隙无异,他只要迈步,就能跨越。
但他并不满足,因为他知道,下三阶虽然不算什么,哪怕在高阶走的再远,遇到一个稍微厉害些的王级,也不过是一巴掌的事情罢了,但下三阶是基石。
他很有野心,也很有耐心。
他想要的,不是一个常规的道路,而是一个要通往至高的通天大道,他想要触摸极境,在高阶这个领域走到一个前人从未抵达的位置,打造一个足以承载那条通天大道的稳固基底。
这三年来,他无数次压制住那水到渠成自然勃发的突破冲动,如同一位精益求精的巨匠,反复锤炼着作品的每一个细微之处,忍受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停滞与寂寞。
如今,那极境的壁垒已隐隐可触,仿佛只隔着一层随时可以捅破的薄纱。
此刻若为了一场意气之争而仓促晋升,无异于在即将完成的完美壁画上,留下了一道永难磨灭的代表妥协的污痕。
这自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但是眼下之局,却由不得他完全无视。
父皇虽未言语,但那玩味目光下的考量,他心知肚明。
帝国颜面,皇室尊严,在此众目睽睽之下,需要维系。
一头来自东大陆的狂狼,还不配让他牺牲追求大道的根本,但若处理不当,折损的将是圣罗曼尼亚的威仪……
“芬里斯殿下说笑了。”菲利克斯终于开口,他淡淡笑着道:“圣罗曼尼亚帝国英才无数,恰好两大皇家学院中,就聚集了帝国绝大多数的年轻精英,临近毕业的四年级生中不乏王境的好手,如果殿下若想切磋,我想他们会很乐意奉陪。”
这番看似得体实则带着推诿意味的话,让几位帝国大臣的眉梢忍不住蹙起,虽然这似乎是很老成持重之言,可在当下这样的场合说来,却难免有堕帝国声名之嫌。
使团那边些许年轻些的侍者已经在窃窃私语讥笑起来。
芬里斯脸上的轻篾之色更是几乎化为实质。
然而,就在芬里斯嘴角的讥诮弧度拉到最大,胸腔鼓动,那嘲讽的话语即将冲口而出的那一刻——
菲利克斯却在又一次抿了口酒水后,轻笑着补充道:“如果届时芬里斯殿下,横扫了我皇家学院四年级的精英,依旧觉得难逢敌手。”
他顿了顿,接着才随意而又淡然地道:“那时我倒是不介意临时突破一下,奉陪殿下尽兴一战。”
不是畏惧,不是退缩,而是创建在绝对自信之上的傲然。
他这话所表达的意思再清淅不过。
——你还不配让我放弃追求完美的道路,除非你能证明你有这个资格,逼我出手!
芬里斯脸上的轻篾瞬间凝固,象是被极寒的冰霜冻结。
随即,那冰层碎裂,化为一种更加炽烈战斗欲望!
“很好!”
他低笑一声,扭头便走。
“芬里斯殿下。”菲利克斯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好似在善意提醒般道:“现在是学院的休息时间,你若想挑战,最好还是等明天。”
“……”
嗤——!
剧痛之中,克洛伊的右手断裂以握持着长枪的姿势被挑飞了出去,他脸色苍白地压榨着自己的魔力化作极寒的领域。
瞬间的时间凝固,让他得以喘息,但也仅仅如此,他甚至来不及向近在咫尺的身影发起攻击,对方便已然恢复了行动。
血色长枪袭来,克洛伊同时爆发最后仅剩的魔力甩出一枚快到了极限的冰锥。
唰!
世界天旋地转,克洛伊在头颅落入水面之前,看见那道身影的肩膀被冰锥贯穿……
宿舍床上,克洛伊睁开双眼。
窗外的阳光通过窗户在房间内流淌,又是一夜过去了。
有些麻木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确定自己的脑袋还长在脖子上,他才长长地一口气呼出来。
妈的,那家伙到底什么来头,人怎么可以善战到这个地步?
真的越进步越能体会那道身影的恐怖,昨天刚血脉觉醒那会儿他还觉得自己站起来了,这再次被连续虐杀两晚上,他也算是清醒了。
咂了咂嘴,揉了揉因为一宿过去而空瘪瘪的肚子。
算了,不想这些糟心的,何以解忧,唯有干饭。
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克洛伊下床稀里糊涂一通洗漱便推门而出。
可刚离开宿舍,他就听到了庭院那边一阵阵的喧哗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