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陈放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眼前刀光一闪,通过浑浊的双眼,隐约见到儿子,正举着刀,尤豫不定。
他咧嘴苦笑道。
“对!明儿,为了活着,要不择手段。
来来来,砍下来。”
那陈玄明尤豫一会,终究没下手,只静静的握着刀,看着陈放,慢慢断气。
他绷着脸,没留下一滴眼泪,俯身伸手,合了父亲的双眼,举刀要砍,终究于心不忍。
丢下刀,左手抱着父亲的尸体,右手拿了桌上的房契,地契,来到客厅,来见王道玄。
王道玄坐在堂上,见一个十六岁少年,满脸悲戚,抱了陈放进来,忙站起身,迎上来问道。
“陈老板,不过是去筹措资金,怎生到了这般田地?”
那陈玄明冷笑道。
“少在这,说风凉话。
他无处筹措钱财,还不了帐,气不过,便死了。
我是他的儿子,陈玄明。
这里有三张房契,五百亩粮田,还有些银两,想是抵不过,你的欠款。
不过,我爹临终前,有句话,要告诉你!”
王道玄对钱财并不在意,只想逼问出真凶,闻言忙问。
“什么话来?”
陈放让他不得已处,再说出来,陈玄明却哪管许多,直言道。
“我爹说,害死你父亲的主谋,是郭峰。
我爹与狄三娘子,都不过是帮凶。
那郭峰不肯救我父亲,将在半路上,伏杀你,你要心些!”
“竟然是他?”
王道玄微皱眉头,想起那络腮胡,鹰钩鼻,一双狼眼的郭峰,心中寻思道。
“那郭峰,也是白剑心的弟子,小满的师兄。
不知为何,与我家过不去,害了我父亲,其中必有缘故。”
当即问道。
“我与郭峰,无冤无仇。
他为什么,要夺了我家财产?”
陈玄明答道。
“我爹说,你家老宅,藏了宝物,他要去寻,所以才指使我爹,设下圈套,吞了你家财产!”
“你家才有宝哩!”
想到这狗血的杀人夺宝,王道玄总觉得有些不对,却一时想不通关窍,寻思。
“看来,只有以后回老宅看看,莫非老爹还有些来历不成?”
那陈玄明见他沉吟不语,当即把房契,地契,并七百两银票,放在桌上,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王道玄接过一看,三张房契上,分别是陈府的宅院,自家老宅,还有那个米粮铺子。
合约一千两银子。
五百亩田地,都在天池峰脚下,土地不算肥沃,每亩作价六两,合三千两。
若自己将水渠延伸,引水浇地,便可改造成粮田。
以后便不愁粮食了。
再加之七百两银票,却也将就抵得上损失。
他忙叫住陈玄明,道。
“如今你爹死了,你当家做主。
你同我去县衙,走一趟,将房产,土地过了户口,我自撕了合同,以后两不相欠。”
见陈玄明点头,王道玄便拉了他,直奔县衙,将房产土地,都转入自家名下,便撕了文书,让陈玄明回去。
他又去城南,请了七八个大汉,负责看守宅院,防人盗窃。
请完人,他刚想回山,想起陈玄明的话,路上可能遇到郭峰,便急急携了十坛美酒,来到白猿武馆,请白剑心一道同行。
白剑心听明原委,笑道。
“王庄主放心,那郭峰面色凶狠,实则胆小如鼠,言不由衷,灭情绝意。
你既然害怕,我便随你走上一遭。”
王道玄忙点头称谢,牵了马,在前带路。
白剑心却斜挎一把剑,跟在他身后。
二人出了北城门,一路平安。
白剑心笑道。
“郭峰此子,见利忘义,极擅长隐忍。
此处离天池峰,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你莫拘俗礼,上马快行。
我有功夫在身,跟得上。”
王道玄闻言,也不客气,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纵马疾驰。
倏忽,跑出一里远,转头看时,果然见白剑心,不疾不徐,跟在身后,也放下心来。
“驾!”
“哒哒哒。”
他催马疾驰,又行了十七八里,离天池峰不算太远,路过一处庄户人家,忽听“啾”得一声清鸣。
知是羽箭破空之声。
他吓得手心冒汗,转头一看,便见一只羽箭,自庄户的窗户,飞将出来。
那射箭之人,却将身一闪,躲在墙内,没看清真容。
王道玄一呼之下,已能运转一百个周天,身手比练就银骨的武修,只强不弱。
不然,怎能轻易斩杀那名狄三娘子的手下。
他见羽箭袭来,急一翻身,从马上滚落在地,堪堪躲了过去。
见左右十分空旷,只有那一间小房,能提供掩护。
他松了缰绳,在马屁股上,踢了一脚,让它跑回去报信,自己却掣出长刀,伏低身子,向那小房子跑去。
他反应也算快捷,可刚刚起步,那白剑心便已跑到小屋近前,“嘭”得一声,踢开门,直闯了进去。
但见屋内灵光乍起,五彩纷呈,只交手片刻,那小屋便连房顶都被掀翻,墙壁也倒了一半。
王道玄看不清,两人交手的详情,只见两道彩光,在地上滚来滚去。
自己只走到一半,便被气浪逼住,再也不敢近前。
“好厉害!”
王道玄知道是两人交手太快,那男子剑术不弱,竟与白剑心斗个旗鼓相当。
看了片刻,忽然醒悟道。
“我在此处光看,却有何用。
不如去山庄,请小满,来帮忙。”
想罢,他刚想转身,便见门前二十米处,泥土一翻,跳出一个人来,黑衣蒙面,长得八尺有馀,身材高大,手持一把钢刀,直杀将过来。
“这郭峰,竟然有帮手?”
他话一出口,便哑然笑道。
“身为凝脉武者,早是一方大佬,没有帮手,才奇怪哩。”
他匆忙向后,练撤七八步,拉开距离,喝道。
“来将通名,王某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那黑衣人闻言,哑着嗓子,冷笑道。
“白痴,你当战场,是演义小说,还讲阵前斗将,死来。”
那黑衣人将身一纵,直扑过来,照着王道玄的头颅,挥刀直劈。
王道玄心中一喜。
他连退数步,便是为了估算黑衣人的实力,此时见他速度不快,应不是凝脉武者,也放下心来。
摆长刀,迎上去。
“叮!”
两刀交击,顿觉虎口发麻,情知有些力弱,便不与他硬碰,只用身法,与他周旋。
他修炼了乾元吐纳诀,又突破了极限,身法飘逸迅捷。
两人交手,二十馀招,不分胜负。
那黑衣人倏然后退,再不复先前狂傲,说道。
“想不到,不过是卖面的小贩,居然是个高手。
你是修得哪一道?”
“你猜?”
王道玄也乐得如此,偷眼见那边,白剑心业已取得上风,只待他擒杀对手,这人却哪逃得过。
那黑衣人冷哼道。
“世间法门千万,能破凡成仙,运使灵气的,不过精、气、神三道。
精乃体之本,当为武修,
神乃道之用,当为法修。
我看你气脉悠长,力量稍逊,怕是个气修,餐霞练气,调和阴阳,是不是?”
“你是谁?有如此见识,为何与郭峰为伍?”
王道玄闻言,也吃惊不了,又听那男子说道。
“我猜中了。呵呵。
那你猜猜,我为何不打你,反而与你说话?”
王道玄自然知道,他是在拖延时间,早留心观察四周,见并无人来。
而今。
只剩一个可能。
眯眼道。
“你在发动一个宝物?想来极耗费时间,所以才与我闲扯?”
“不错!”
那男人说罢,直接探出左手,只见殷红的手中,陡然喷出一团银色的丝网。
兜头盖脸,罩将下来。
王道玄委实一惊,纵身疾退,却被那丝网如影随形,兜住头,糊了脸,霎时间,眼前一黑,看不见了。
他努力睁眼,却哪挣得开,忙伸左手去扯。
那网却粘性惊人,连左手,也被粘住,动弹不得。
他听到破空声传来,心头提到嗓子眼,右手持刀,强自镇定道。
“且慢,你道,我为何呆立不动,与你卖弄口舌。”
“想是,你头昏智迟,不知死期将至。”
那黑衣人,自以为胜券在握,如猫戏老鼠一般,持刀站在王道玄身前,也不忙杀他。
“非也,非也!死得是你。
我那儿子文满,破开天门,成功凝脉,峨县之中,人尽皆知。”
“那又如何?”
“他远在天池山上,没人通知,等我杀了你,给他留个光溜溜的尸首,祭拜一下。嘿嘿。”
“你算错了!没有人,有马。那马跑到天池峰。
他见马上无人,自然会寻来。
如今,他就在你身后。
小满,还不动手!”
说完,王道玄曝喝一声。
唬了黑衣人一跳,急转眼看时,却哪有人在,顿时知道被一个瞎子骗了,恼羞成怒,转过脸。
就见刀光一闪,王道玄却用右手,将长刀扔出来。
那黑衣人摆刀一拦,直扫掉长刀,又见一个纸团飞来,顺势斩去。
“噗!”
空中爆出,无数辣椒面,溅在眼睛上,痛的他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王道玄听得方位,将怀中的石灰粉,也一并扔了过去,听得那叫声更为凄厉,忙抽身后退。
如今,两人都是瞎子,但那石灰粉、辣椒面,抹一抹,也过得去。
只头上这个网兜,实在难缠。
他随手乱摸,忽然摸到一把剑柄,正是从万胜寺阵眼秘牢中,寻来的断剑,当即拔出来,也顾不得受伤。
“刷”得一下,向左手掌心黏连处,割去。
那粘网应声而断。
王道玄挣脱了左手,见状大喜,只将网兜扯住,如拉面般,抻得极长,挥断剑,直将丝网,斩为两段,摔在地上。
那丝网,似乎失了活力,由银色变为黑色。
王道玄挣脱兜帽,不及细看,见那黑衣人,也抹干眼睛,只是遮面的黑纱上一面红,一面白,好似个小丑,笑道。
“你这样子,上了舞台,扭屁股表演一番,也讨得了三文钱,不会饿死哩!”
那黑衣人早被气得暴跳如雷,红着眼,蹿将过来,举刀就砍。
王道玄知道断剑,锋利无比,挥剑挡去。
“噌啷!”
那断剑如切豆腐,将黑衣人的长刀,斩为两半。
那黑衣人,手举断刀,微微一怔。
王道玄顺势直刺,一剑刺中他的心脏,又飞起一剑,斩下他的脑袋。
“反派,死于话多!
自己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王道玄反败为胜,长出了口气,无暇理会黑衣人的尸体,抬头向白剑心所在战场望去。
只见那房子,早被两人战斗,散发出的灵气,夷为平地。
但是地面上,也露出三十条剑痕,有一尺深,半寸宽。
这凝脉武者,简直与锻体期的武者,有天壤之别。
王道玄知道,自己若与那人交手,怕是连一招,都接不住。
还是得,早点将真气,转化为灵气,进入练气期。
他一面感叹,一面观察两人的战斗,只见那白剑心,虽久经沙场,终究年老体弱,渐渐处下风。
正这时,便听“哒哒”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
转眼一看,正是大儿子王文满。
王文满在马上,边催马飞奔,边高声喊道。
“爹!师父,我来助你。”
那黑衣人听得人来,急攻一招,跳出圈外,调动灵力,如一道流光,直向峨山卧牛峰跑去。
白剑心追了一阵,却没追上,只好跑了回来,见了徒弟,抱怨道。
“你这小子,天生是个棒槌。
象你爹一样,骗过敌人,偷偷绕到身后,再施辣手。
定然能将他擒住。
偏偏你嘴巴,比手还快,将他吓跑了。”
王文满也不气恼,直笑着点头道。
“我是棒槌!只是看您老人家,大发神威,心情激动,忍不住喝了声彩。
谁知那敌人,这般胆小,不禁吓,掉头跑了耶!
不知那人是谁?”
王道玄也走近前,好奇地问道。
“那人,可是郭峰!”
白剑心面露难色,沉吟半晌,才摇头说道。
“是!也不是!”
王文满最是性急,插言道。
“师父,你莫打哑谜。
若是郭峰,我们便直接报官,打上星峰武馆,讨个公道。
若不是郭峰,我们也得想个办法,查出究竟那人是谁。
你这又对又错,又当选手,又当裁判,不知有何说法?”
白剑心闻言,笑呵呵说道。
“他体型与身手,与郭峰有些相似。但修为却极为不同。”
“怎么不同?”
“郭峰资质有限,与我一般,不过凝聚了七条灵脉。
而这个人,却凝练了九条。
你也知道,凝脉多少,与操控气血的精度有关。
他不过能操控七股气血,却怎能凝聚九条灵脉。
所以,我有些疑虑。”
王道玄听了,笑道。
“此事不难,我杀了他一个同党,只需要辨认一番,便知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