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玄将众人都请到客厅中,分宾主坐好,又命人献茶。
茶毕。
才听县令李义说道。
“实不相瞒,在下此来,不是为了开荒之事,而是为了搜寻庙祝姚灵的踪迹。
听说,你曾请她为你女儿讲经,不知是否属实。”
早料到如此。
王道玄朗声答道:“确实有此事!
不过小女,只是跟着她识了几个字,念了几本经,两年前,便全无联系了。
不知那庙祝,犯了何事?值得县令,大半夜,亲自来寻!”
李义叹了口气道。
“这事,说来话长!
只因她不知用什么方法,炼成了七盏命灯,要逆天改命。
谁知却被人算计,在材料上,做了手脚,功败垂成不说。
连命灯也被人夺去了四盏。两人在黑水潭上,大打出手,不小心打破了封印,使得妖怪,涌入绵郡。
郡守大人,事出仓促,虽组织修士,堵住了信道,却也使得小妖,跑了出去,占山为王,造成百姓流离失所。
如今,却谨守门户,直等那封印恢复了,再来捕捉逃跑的妖怪。
罪魁祸首,正是这庙祝姚灵。”
王道玄听罢,也暗吃一惊。
心道这事自己也有份参与,被老庙祝,当做避雷针,挡了一劫。
等风头过去,看那老庙祝,如何说。
又见李义拱手道。
“还请王庄主,将女儿喊出来。
我问上几句话,便走了!”
王道玄当即命王文满将女儿王文欣,并王文静,一并喊入客厅,对李义道。
“我女儿曾和庙祝,念过几天经文。
便是二儿子文静,与三儿子文焕,也是庙祝接生的。
只是三子年幼,已经睡下了。
你若觉得有嫌疑,我一起喊来,让你审查审查!
”
李义听他有些怨气,忙宽言安慰道。
“不用!不用!王老弟放心,不过问个话而已!”
王道玄当即,唤过女儿,指着李义对他说道。
“这位,是县令大人,他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恩!”王文欣轻轻点头,立在王道玄右手边。
李义放下茶杯,先问了她的姓名,年纪,平时看什么书,喜欢吃些什么。
王文欣一一答了。
聊了一会儿!
李义才问道。
“那庙祝,来你家三年,除了念经,可曾交给你别的东西?”
王文欣摇头道。
“念经都够让人头痛了。整天嗡嗡作响,要背,要写,要念。
一天下来,头都大了!
哪有空学别的。
不说她没教,便是教了,我也不学!”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条理清楚。
李义闻听,又点头,轻声问道。
“她教你念的什么经?你且来说说。”
王文欣掰着手指,数道。
“什么《太上感应篇》,《无量寿经》,《天玉经》,《撼龙经》,《太玄经》。
可多了。
背完又写。
写完又背。
但凡错个字,便要打手板心。
可怜我那时候才六七岁,打得手心都红的,我爹还嫌她打得轻呢!
我又不去考状元,也不知学这些来,有什么用!
大人,你要学么?不如我教你吧!”
李义听到这话,不由想起小时,读书的场景,忙摇头笑道。
“我好不容易,读完了,你别害我!
看来,你与那庙祝,不过泛泛之交,却是我多心了!
你先下去,我略坐坐,也将走了!”
王文欣听了,放下心来,拜别了父亲,转身要走。
忽听有人说道。
“且慢!”
她忙止步,转身一看,见说话的正是那书佐唐少卿。
只见,他三两步,走至她身前,拦住去路,才拱手说道。
“县令大人,下官有一句话。想要着问问她!”
李义拉下脸,怒斥道。
“本官已经问完了,何须再问!”
唐少卿却挺直腰,面带不善,拱手道。
“卑职身为法曹,却有缉捕盗贼之责,若放她离去,叔父唐枫问起,在下可不好交代。”
唐家本是绵郡世家,势力盘根错节。
唐枫正是绵郡的郡尉,因被庙祝,用命灯打伤,所以才上书州中,发下海捕公文,缉拿庙祝。
而这唐少卿,出生在唐家旁支,文不成武不就,走了关系,才捞到个书佐的位置。
如今,见唐枫遇难,想表现一番,所以追捕的最为积极。
李义听他抬出了唐枫,也冷哼一声道。
“既然你执意要问!我也不拦你!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
若寻不到证据,别说王家绕不了你!
便是我,也要治你个不敬之罪,免了你的差事,打你二十大板!
你确定要如此?”
唐少卿沉吟片刻,终究是利欲熏心高道。
“下官愿罚,可以问了么?”
“你问吧!”
唐少卿刚想开口。
王道玄却怎能看到女儿受欺负,站起来,怒气冲冲,走到身前,一把将他推开,冷笑道。
“你问话,就问话。离我女儿远些。
别把吐沫星子,喷出来。
恶心死了!”
这一推,用了些许力道。
将那唐少卿推得,后退了七八步,“咚”得一声,脑袋撞在石柱上,起了个大包。
唐少卿顺手一摸,满手的血,面目狰狞,冷笑道。
“好,好,好!今天,我就戳穿你们的面目!
你女儿,说读过《撼龙经》,不才在下,也少而羡道,对风水秘术,有些了解。
不知撼龙两个字,何解?
”
这两个字,我都认识,放在一起,便不认识了。
王道玄正在腹诽,便听女儿说道。
“龙者,山之峦也。以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左辅、右弼九星,各司其势。
九星定位,以意御龙,合天道,顺四象,穷天地之精神,养已之志,是为撼龙!”
王道玄听得懵懵懂懂,转眼见县令李义,和水北流,也低头喝茶,掩饰脸上的迷茫。
心里平衡多了。
文盲不只我一个。
见唐少卿也一脸震惊,声音小了些道。
“太玄经有言‘阴气方清,阳藏于灵,物济成形。’何解?”
真有这话?
王道玄有些担心起来,拉了一下女儿的手,让她缓缓再答。
谁知王文欣朗声说道。
“《内经》有云,阴阳者,天地之道也,阳化气,阴成形,万物滋生,有何可说!”
看来,那庙祝还是有些学问的。
王道玄放下心来,向唐少卿望去,见他面如土色,心下快意。
正想嘲讽几句。
便见那唐少卿陡然睁开双眼,恶狠狠盯住王文欣,高声问道。
“我信……下一句,是什么?”
听到这熟悉的咒语,王道玄唬得魂都飞了,生怕女儿,脱口而出,念出什么“故我在,固成真”出来。
王文欣闻言,也呆愣了半晌。
还没等说话。
一向不爱说话的王文静,奶声奶气的道。
“我不信!”
“我信……”
“我不信!你个坏蛋,坏得很,欺负姐姐,鬼才信你!”
众人听他小小年纪,却背着手,装作大人,与人对骂,无不哈哈大笑。
唐少卿见没有试出王文欣的咒语,便提议去王文欣的房里搜查。
县令李义只望向王道玄,问道。
“王庄主,你看如何?”
“搜查可以,不过刑法,可要加重一些。”
“好!此人仗着他的叔父,却也些不识实物。”
李义转过头,冷眼,对唐少卿挥手道。
“
你自去查,到时挨了板子,且莫叫苦。”
唐少卿已是骑虎难下,怎么肯认输,当即黑着脸,在王道玄的带领下,去王文欣房中,翻找证据。
可王道玄早符录和宝物,与老庙祝一起,放到山顶寒潭中。
他哪寻得着。
见他拉着脸,面色惨白,空着手,从女儿房间里出来。
王道玄冷笑一声,伸手指着自己房间道。
“我的房间,在那里,要不要也去搜一搜!”
唐少卿不敢言语,沉吟半晌,忽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
“小的有眼无珠!冤枉了王庄主,还请大人责罚。”
王道玄见他有几分硬气,知道不是善茬,正不知如何回答。
便见,李义早喝令两名衙役,各持一条棍子,扒下唐少卿的衣服。
“啪啪啪!”
抡开木棍,打了下去。
打得他皮开肉绽,哀嚎不止。
四十棍打完,两名衙役,直接将唐少卿,拽住骼膊,拖将出去。
王道玄虽然解气,却也看出几分端倪。
原来那衙役,打惯了板子,若是重起轻落,纵然皮开肉绽,受刑之人,也伤得不重。
若是轻起重落,四十棍下去,能把人生生打死。
而那唐少卿,看起来,受伤极重,不过是皮外伤,没动根本。
是县令的意思?
王道玄顺眼忘了过去,只见李义正与水北流说话。
顿时警觉,暗道。
“差点着了这狐狸的道!
可怜,那唐少卿,被县令,当了枪使。还不自知!
且看他耍什么花样!”
过不多时。
那县令便站起来,正欲告辞。
只见水北流,站起来,扯住他的衣袖道。
“老李!如今忙完公事。
来都来了,那么着急跑回去,做什么。
反正也是大半夜,嫂子侄子,都已睡下了。
我看,不如趁着月色正浓,去那天池峰顶上,逛一逛!”
说罢,他直接向王道玄翻了一下白眼。
王道玄吓了一跳,直以为他们发现了庙祝的踪迹。
等得到水北流的暗示,才知道,这必然是县令的主意。
说不定,早计划好了!
想到那庙祝就藏在水潭边上,不免揪心。
可此时却不能露怯,他只好强颜欢笑道。
“两位大人,既然想逛逛,再好不过。在下在前引路。”
说完,打开后门,作势欲走。
李义却也借坡下驴,顺势走过来,呵呵笑道。
“就劳烦,王庄主在前带路了。这天池峰,我则赴任时,还爬过一回。
如今,被你圈养起来,我这个闲人,却来不了了!”
“大人想来!在下必然扫榻相迎。”
王道玄回了一句,命王文满看家,自己带着女儿,硬着头皮,在前引路。
王文欣倒底年纪小些,沉不住气,寻个借口,想要去给师父报信,道。
“爹!我脚步快,去湖中钓条鱼上来,串在树枝上,给两位大人烤来吃!”
王道玄既知主使是县令,怎能让女儿涉险,扯住她衣袖,呵斥道。
“县令大人,贪慕风光,想夜间登山,赏玩夜景,却怎会想吃鱼?”
他说罢,将女儿扯在身后,不让她乱跑。
谁料。
那县令李义嘿嘿一笑,唤过来水北流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饿了!北流,你脚程快,先走一步,在那寒潭中,抓几尾鱼来。
等我们上去,一同烤来吃。”
水北流会意,当即答应下来,瞥了王道玄一眼,略一点头,直接纵身飞奔,跃过众人,先上寒潭奔去。
王道玄知道,这是李义先派县尉,在寒潭查探一番,不免忧心。
忽然感到袖子一紧,低头一看,却是女儿的手,也伸了过来。
他手一翻,攥住女儿的手,却觉得象握冰块一样,凉极了。
王道玄也比女儿,好不了多少。
若不是县令来得太急,他早将庙祝两个人,送走了。
如今,却不得不面对未知的结果。
他心惊胆战,顺着山路,来到山顶,便见不远处,有一团火光,火上架着五条小鱼。
水北流正坐在火边,不时翻动树枝,见到众人上来,高声喊道。
“王庄主,老李。你们也忒慢了,现在才来。我鱼都抓了五条了!
快来吃!快来吃!”
王道玄见状,情知那水北流,不知什么原因,没寻到老庙祝,不由长舒口气,笑道。
“你以为谁的腿脚,都象大人你这样利索?
你可是凝脉武者,我们谁比得了!”
众人无不称是。
只有县令李义,以目示意,询问结果如何。
见水北流缓缓的左右摇头。
李义便垂下眼帘,夸赞了一番景致。
勉强吃条鱼,略坐一坐,便下山离去。
王道玄忙起身相送,到了王家的院子,已是午夜。
只见明镜高悬,山风呼啸。
王道玄极力挽留几人住上一晚。
县令却哪肯停留,直推说有事,告辞离去。
将要走时,
王文满闪出人群,高声喊道。
“县令大人慢走,莫忘了答应我的事呀!”
经他提醒,李义才想起,曾答应过他,举荐他进入府军,招手道。
“放心,等消息吧!”
直将众人,送到山脚,看他们乘马走了。
王道玄一家,才返回家中,关上大门。
王道玄阴沉着脸,望见不远处,有个扫帚,走过去,抽出一根竹条,瞪着王文欣道。
“欣儿,你可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