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米粮铺的老板,陈放!”
县尉水北流,停了步,双眼放光,笑嘻嘻地说。
“我听说!
他与那刘主簿,关系密切,要将自己十六岁的女儿,许给主簿做小妾呢!”
王道玄听了,微微一怔,早起了疑心,连忙问道。
“我见主簿大人,两鬓微霜,年老体迈,怕是连孙儿都有了。怎会答应?”
水北流捉狭的眨眨眼,用手拍了一下王道玄的肩膀,低声笑道。
“那刘主簿,年方六十八,正是年富力强,得此侍妾,让我好生羡慕!
正所谓!
‘男人至死十八岁,一树梨花压海棠!’
这等好事,谁不答应!
”
听到这花边新闻,
王道玄也十分向往,咬咬牙,暗骂一一声,方想起正事,连忙问道。
“那两人,将文书签了没?可知那陈放,要寒潭来做什么?”
“那还没有,签个文书,又不废什么事,最迟不过明天!
我还等着喝喜酒呢!唉!
至于做什么,与我何干?”
水北流说罢,踱着方步,向县衙里就走。
明天?赶不及了!
王道玄慌忙扯住他的衣袖,暗中将一锭银子,塞到他手中,笑道。
“县尉大人与县令李大人相熟,劳烦大人通报一声,有天大的富贵,送给李大人!”
“哦!有何好处,你且说说!”水北流闻言,用袖子一卷,裹住银子,停步转头,好奇地问。
王道玄近前,压低声音,将那开荒种田的事,告诉了县尉。
水北流一拍大腿,直拉着他的手,也不通报,闯入县衙内,高声喊道。
“老李,有个天大的富贵,给你!”
王道玄被他那句‘老李’唬了一跳,心道。
“那日,便见到县令与他来往甚密,想不到关系,却远非寻常人,竟然直称县令为‘老李’。
如今,却是找对了人!”
他被水北流带着,却没走进正堂,径直奔向县令的书房。
房门外,站着一位书童,见两人到来,慌忙拦住道。
“县令大人,正在作画。
县尉大人,劳烦你在外稍等,我进去通报一声,可画完了没?”
水北流却直接用右手,将他拨在一边,迈步便进了屋,叱道。
“大理不辞小让!我有正事在身,怎能错了时辰!”
王道玄见那书童,面上不快,偷偷塞了五两银子给他,小声道。
“多有得罪,望小哥,别放在心上!”
说罢,与县尉大人,一同进了书房。
那书童得了银子,气也消了不少,只倚在门边,无聊的打着哈欠。
王道玄进了书房,但见正中摆着一个书桌,右边一排书架,摆满了诸子之书,左面却摆了一副海棠春睡图。
醉颜残妆,鬓乱钗横,美人如玉。
他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十分传神,不敢再看,转眼见县令李义,正微笑的看着自己,慌忙行礼。
县令李义请他落座,待书童上茶,才朗声问道。
“北流,你嚷嚷着过来,想来是为了王店主了?”
水北流只一摊手,“吸溜”喝着口茶,说道。
“正是!你问他,我说不清楚,反正是件好事!”
李义笑道。“你个惫懒货!还请王店主解惑,究竟是何等大事,莫非如先前那忘忧酒一般,有利可图?”
王道玄也曾见过李义一面,却也不拘谨,拱手说道。
“我先前写了一份文书,送来县衙,想要买下天池峰,在山脚平缓之处,开辟梯田,引寒潭之水灌溉,单此一项,便能带来千亩田地,能养三十几户人家!”
听到能开辟农田,李义“腾”得站了起来,走到王道玄眼前,急切道。
“那份文书,在何处?拿来我看!”
王道玄此次,空手而来,却并没带副本,见县令索要,只好无奈的说。
“我来的匆忙,没带正文。不过十日前,曾将文书,送到主簿处,想来还是在的!”
李义听了,忙呼来书童,着他去请主簿来。
不一时,刘主簿颤颤巍巍,来到书房,偷眼看到王道玄在侧,已知端倪,给李义行了礼,笑道。
“不知县令大人,叫我何事?”
李义怒斥道。
“王店主,有一份开荒造田的文书,到了你手上,为何不告诉我,你快去拿来,我看!”
刘主簿早收了陈家的好处,今夜又有美妾享用,哪肯节外生枝,只低声道。
“只因那方案,实在离谱!不说高山顶上,引水灌溉,需要多少工程。
便是那梯田造起来,也只种些高粱,产量不高。
所以属下,才没有呈给老爷,自做主张,将他否决了!
老爷要看,下官这就去帮您取来!”
“高粱?高粱亩产不过四石,确实少!”
李义刚沉吟一句。
忽然想起自家与裴家合伙,生产的忘忧酒,可不正是需要高粱。
如今,产量激增。
他又不能,让庄户人家,用上等田,来种高粱。
若真有一千亩地,种上高粱,来年何需为原料发愁!
“莫非他早就想到了?”
看了王道玄一眼,李义拍掌笑道。
“高粱好!高粱好!你快回去,把文书拿过来!”
刘主簿无法,只应了声是,慢悠悠,回转到府衙,着书佐找到文书,亲自携了,来见县令,边走边寻思对策。
及至到了书房,他还没有眉目,只好将文书呈上去。
忽想起坊间传言,躬身道。
“属下驳回,还有一个原因。
坊间传言,王店主的儿子王文静,极喜欢吃鱼,尤其是寒潭中的秋刀鱼。
我看他开垦田地是假,占湖捕鱼,才是真的!”
李义闻听,哈哈大笑道。
“我身为,青山李家的三公子,自小也极爱吃鱼,也没见我爹,给我买个鱼塘来养鱼!
这话,休要胡说!”
说罢,他打开文书,细细一看,果然是想要购买天池山,想要开垦农田一千亩,并收容三十户流民,成为佃农,负责垦荒耕种。
李义看完,喜形于色,指着刘主簿骂道。
“你这老头,险些坏我好事,光收容流民,这一项,便活人无数!
你还有何话说!
召书佐过来,看看这天池峰作价多少,可是有主之物?”
不一时,书佐传到,听县令问起,不敢隐瞒,当即答道。
“小的,昨日已按刘主簿的吩咐,核算过价格,整座山峰作价,一千两银子!”
即便不熟庶物,李义也察觉了不对,只是在王道玄面前,不好发作,狠狠盯了刘主簿一眼,冷哼道。
“为了防止出错,你再去,认认真真的,算一算!
定要核准了。”
书佐怎听不出言外之意,告了声罪,便出去核算。
李义又转身对王道玄道:“王店主,且回去,明日出了结果,我派衙役,唤你前来!”
王道玄知道这事参与不得,忙起身告辞,回到家中,才忍不住,轻哼起歌来。
当夜。
陈放按照约定,差人将女儿送去了刘主簿府上。
谁知,刚送过去,不到一个时辰,便被人抬到了家门口。
陈放看着遍体鳞伤的女儿,脸上阴晴不定,唤过儿子陈玄英问道。
“你说,谁给你出的主意,要买这天池峰?”
陈玄英梗着脖子说道。“我自己想的,咱们农庄,在天池峰脚下,买过来,不正好!”
陈放顺手拿起门边的拐杖,瞪圆双目,跺脚道。
“说实话!不然,我打死你!”
“我,我看到王文满,经常上山,觉得那里,肯定有秘密!”
“屁的秘密!王文静喜欢吃鱼,他这个当哥哥的,便去寒潭,钓几条鱼。
怎么了?不应该么!
让你不要招惹王家,就是不听!
你也是当哥哥的,自己的弟弟妹妹,喜欢吃什么,你知道么?
我打死你这混球,害人精!”
说罢,举起拐杖,劈头盖脸,打了儿子一顿。
谁知,陈玄英却一声也没有吭,直被打得鼻青脸肿,圆睁双目,倒在地上,也没有说话。
陈放到底年老,打累了,才颓然坐在地上,说道。
“你明天,跟我一起去王家请罪!”
“我又什么罪?不过是买座山罢了!”
“你还嘴硬!今天就跪在祠堂里,不准出来!”
陈放怒斥几句,实在打不动了,爬起来,回到床上。
一夜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次日,早早起来,来到祠堂,想绑了儿子,前去王家认错,可那小子,早已全无踪影。
宅子里找遍了,也没寻到人。
又着家丁,乘快马去农庄查找,也无踪迹。
“他跑了?没出息!”
陈放骂了一句,亲自乘坐马车,备了银两,来到王家请罪。
被儿子一眈误,下了马车时,已到了正午。
恰好遇到王道玄,红光满面,从衙门归来。
他慌忙迎了上去,连口称罪。
王道玄见他来得蹊跷,笑道。
“陈老板,你有何罪!”
陈放道:“我听信儿子的胡言,要买天池峰,本以为他长进了,想开个鱼档,好好弄个营生。
原来是妒忌小满,想搅了他的好事!
我真不知,你要买那座山!
不然,怎会与你争抢!”
听到这话,王道玄笑道。
“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
你我公平竞争!
县令大人,更喜欢我的方案而已。”
“那是!你莫要放在心上,些许薄礼……”
陈放说罢,直接推了一封银子过来。
约五十两。
王道玄哪里肯收,直推过去,又解释了半天,才送走了陈老板。
刚走进院子,迎头正碰到妻子,荣玉芷。
“陈老板,来做什么?”
王道玄一把将她揽过来,搂住她的腰,边走边笑道。
“他也想买寒潭,开个鱼档,却被我抢了先!”
荣玉芷欣喜道。
“买山的事成了?”
“当然!”
王文满将地契拿了出来,递到妻子眼前,说道。
“两千两银子,那天池峰,是咱们家的了!开出的田,还能免三年租。”
荣玉芷接在手中,展开观看,发现正是天池峰的地契,喜道。
“真的?太好了!我炖了肘子,我们好好庆祝一番!”
王道玄同妻子一道,来到客厅,见餐桌上摆了五样菜,干煸豆角,水晶肘子,红烧鸡块,香辣豆腐,还有一盘黄瓜。
两荤三素,都是他爱吃的。
儿女都坐在桌边。
他在妻子脸上,亲了一口。
落座之后,又斟了一碗桂花酿,与家人边吃边聊。
正吃间,忽听院子里的豌豆,汪汪直叫,有人高声喊道。
“是王店主家么?”
王道玄忙起身,迎了出去,见来人竟是县尉水北流,带着一个衙役,立在门口。
他忙喝止了豌豆,见过礼后,请他到前院书房内叙话。
落定后,方听水北流说道。
“我本不该,来得这般急切!但县令催得急,我也只好跑一趟!
今日午时,隔壁的绵郡,忽然有浮起一道黑风,凝而不散,怕是有妖兽作乱。
县令怕有流民涌入,已让在下查探明白,设置难民营,粥棚,
有人来时,便引入难民营中,莫使惊扰百姓。”
“妖怪?”王道玄听了,心中微惊,通过窗棂看去,果见一团黑气,远远浮在空中,叹道。
“县令大人,未雨绸缪,思虑周详。我等的安危,却全系在县尉大人身上了。
若能用到小民之处,尽管开口!”
水北流也不客气,直言道:“你既买下了天池峰,想收容流民开荒垦田,不如在山脚下,起几个宅院。需要人时,便从营中挑选。你看如何?”
屯地,慢慢开发不好么?
谁知道,地刚下来,便摊上事了。
虽然作此之想,但救人如救火。
他也毫无办法,只好先答应下来,送走了县尉,回来与妻子商议对策。
妻子荣玉芷道。
“反正,我们也要垦荒。不若起几个棚子,有人来,便住进去,统一管理。
若没人,就放着,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
王道玄听罢,也点头称是,吃过饭,便寻了二十几个木工和泥瓦匠,出了城,来到天池峰脚下。
命木工砍伐树木,泥瓦匠铲土和泥,到了半天,便造起了一排七个木棚。
每个棚里,能容纳三十人左右。
虽简陋些,却也可以遮风挡雨。
眉郡地处南方,只是天气湿冷,却没有风雪之祸。
造完之后,他便请工人,吃了一顿大餐,给足工钱,回家等待县尉之命。
谁知等了七八天,也不见人来。
这日,正要去面馆,忽见一个衙役急冲冲,跑过来,躬身喊道。
“王店主,这边来,县尉大人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