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林快步穿过混乱的人群,来到李榆林面前,脸上交织着担忧、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他刚想开口:“榆林,你…你和周队…”,话语中带着父亲本能的关切和对眼前这个“已死”刑警的疑虑。
然而,李榆林的反应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她打断了他,语气平稳却不容置疑:“父亲,我现在有点急事,需要跟周队长去局里协助调查。这里的事情,麻烦您和校方处理好。”
周明在一旁听得心中微惊,迅速确认了这位校长的身份——这就是此世界李榆林的父亲。但他面上不露分毫,只是上前一步,展现出公职人员的专业态度,对李成林说道:“李校长,不好意思,工作需要,请您理解和配合。”
李成林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李榆林和周明已经默契地转身,快步走向不同的方向。李成林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和周明迅速融入各自的事务中——周明雷厉风行地对手下警员交代着现场封锁和证据收集的指令;而李榆林则走向那群惊魂未定的江兴商贸高管,扬声安抚并指挥道:“大家先冷静!按照刘总之前的安排,所有人先回公司集合,等待进一步通知!”
周明走向自己的公务配车,李榆林则登上了江兴商贸的车队。一位高管被留下,负责与网安部门对接,待检查完所有公司人员的手机后,再将设备带回公司。
中午十二点,江兴商贸的车队载着一群神情狼狈、内心茫然的高管和员工,缓缓驶回陆家嘴的写字楼。低气压笼罩着整个车队,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在车厢内蔓延。
一行人沉默地走入公司。前台小姐看到他们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连忙起身,带着职业性的关切询问其中一位相熟的同事:“王经理,你们回来了?慈善活动还顺利吗?”
那位王经理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下意识就想吐槽:“顺利啥啊!你是不知道,现场发生了件你可能打死都不信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紧随其后进入公司的周明已然亮出警官证,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江兴商贸的员工,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打断了王经理的话:“诸位!我是市局刑侦支队周明。关于今天在七中发生的突发事件,警方正在全力调查。在调查结束并官方发布正式通告之前,禁止任何人以任何形式讨论、猜测、传播现场情况!否则,将依法追究其法律责任,承担相应的法律风险!”
这话如同冷水泼入油锅,瞬间让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员工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疑不定,但慑于法律的威严和周明身上那股不容置疑的气势,纷纷闭上了嘴,只留下满脸困惑的前台和其他不明所以的高管呆立原地。
周明与李榆林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两人径直穿过开放式办公区,在所有员工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走向了那间如今空无一人的——总经理办公室。
周明没有敲门,直接拧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把手,推门而入。
室内,刘亦权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眉头紧锁,专注地盯着桌上摊开的一本青色封皮的古书,手指还在虚空中比划着名什么,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钻研某种深奥的符咒或法诀。
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打断了他的沉浸。刘亦权猛地抬头,眼中瞬间迸发出被冒犯的怒火,他几乎是本能地一把将古书合拢收起,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霍”指着两人厉声喝道:
“你们要干嘛?!谁允许你们不敲门就进来的!滚出去!”
当他看清来人是昨天在警局见过的周明时,怒火更盛,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戾气:“是你?!昨天那个冒充警察的家伙?!”
周明面沉如水,再次将警官证掏出,这次没有展示,而是直接“啪”地一声用力拍在刘亦权面前的桌面上,声音冷硬:“看清楚了!市局刑侦支队,周明!现在不是跟你讨论礼貌的时候!你哥被抓走…”说了一半
刘亦权何曾受过这等对待?他本就是心高气傲、邪修之辈,如今虽被困于凡躯,但骨子里那份视凡人如蝼蚁、漠视规则的天性丝毫未改。想起当年在明朝,连天子朱由校和权倾朝野的魏忠贤都曾跪伏在他面前,此刻竟被一个凡间警察如此呵斥,瞬间暴怒!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道爷我面前放肆!”
他怒吼一声,蕴含着他即便被压制也远超常人的力量,一拳狠狠砸在厚重的实木办公桌上!
砰——!!!
没有火光,没有硝烟,但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巨力猛地爆发!那张价值不菲的总经理办公桌,如同被一枚隐形的炸弹从内部引爆,瞬间四分五裂!
哐当!咔咔!轰!
木屑、碎片、文档、文具……如同爆炸破片般向四周激射而出,劈头盖脸地打在距离最近的周明、李榆林以及刘亦权自己身上!周明反应极快,下意识侧身抬手格挡,仍被几块尖锐的木屑划伤了手臂,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这根本不是人类能拥有的力量!李榆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场面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没等两人从这骇人的一击中缓过神,刘亦权仿佛完全没在意自己造成的破坏,象个被困的猛兽般在满地狼借中来回急速踱步,双手插进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里,将其揉得散乱,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愤怒到极致的嘶吼:
“谁!到底是谁?!哪个不长眼的杂碎!敢动我兄长!!”
他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充满了暴戾、焦急和一种被触犯逆鳞的疯狂。办公室厚重的隔音门也阻挡不住他这蕴含力量的怒吼,以及刚才那声巨大的爆炸般的动静。
他本性虽坏,行事乖张,但内心深处,那份对唯一亲人的重视与情义,却是他所有执念和痛苦的根源,也是他屡次败于兄长手下,却始终无法真正狠下心在最后时刻同归于尽的原因,正因为极其重情重义,才会在反目时感到超级加倍的伤害,而相处时刘三江总是说自己杀心太炽,强行让自己克制沉住气放下屠刀,难受至极,而此刻他终于有了正经借口可以大肆屠戮了!
办公室外,整个公共办公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员工和高管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声响和隐约传来的咆哮吓得魂不附体,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惊恐地望向总经理办公室紧闭的大门,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时间禁若寒蝉,空气凝固。
李榆林强压下心中的惊惧,语速极快地描述了那黑袍人的形象——破旧道袍、湿乱长发、阴腐气息,以及那柄诡异的古剑。
刘亦权猩红的眼眸中戾气翻涌,他几乎立刻就断定:“肯定就是今早那个挨雷劈的杂碎!”
他猛地看向自己刚才慌乱中塞进怀里的那本青色古书,眼底闪过一丝混合着狂怒与奇异明悟的光芒。这本书,是他自莫明其妙来到这个凡人世界,以孤儿身份长大以来,凭借脑海中残存的“前世”零星记忆和本能,耗费无数心血搜寻材料、解读密文、独自撰写钻研的、试图自行解除体内法力封印的关键!书中记载了他所能回忆起的所有关于能量运转、打破桎梏的偏门秘法,甚至包含了一些他推测可能有效的禁忌之术。多年来,它就象一本缺少了最关键引子的密码本,无论他如何尝试,按照书中所载法门运转气息,都如同泥牛入海,感受不到体内力量有丝毫松动的迹象,让他几乎要认定那所谓的“前世”与无上法力,不过是一场荒诞的梦,或者早已被彻底剥夺。
然而,就在刚才,极度的愤怒、对兄长下落的焦灼,以及被凡人冒犯的暴戾情绪交织攀升至顶点,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决绝,再次按照书中某个一直无法引动的、最为极端晦涩的法门,将那股沸腾的情绪作为引子,一拳砸向桌子时——那股熟悉而久违的、冰冷而强大的力量,竟然真的冲破了某种无形的枷锁,从丹田深处汹涌而出,虽然远不及全盛时期的万分之一,流转间也晦涩艰难,但确确实实是超越了凡俗的力量!
‘成功了!果然如此!这自行研究的破封之法,需以极致情绪为引!这该死的封印,终于被我自己撬开了一道缝隙!’想到这里,刘亦权脸上的暴怒竟然奇异地扭曲,化作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充满成就感与毁灭欲的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愤怒…恨意!没错!就是需要这极致的情绪!这该死的封印,原来有这种漏洞!道爷我的心血没有白费!!道爷我成了!成了!”
他的笑声在狼借的办公室里回荡,充满了癫狂的领悟与积压已久终于释放的畅快。他理所当然地将这力量的回归,归功于自己多年来的隐忍钻研与刚刚那恰到好处的情绪爆发。
然而,刘亦权并不知道,或者说此刻根本无暇去想——他呕心沥血撰写的这本青色古书,其本身所记载的破封法门,从一开始就是正确且有效的。只是他那已经化为天道本身的师尊,在其书成之时,便已于无形中施加了另一层更为精妙的封印,将书与他的联系彻底隔绝,让他所有的尝试都变得徒劳。
而就在刚才,在他因兄长被抓而心神剧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怒意与杀机的刹那,那冥冥之中的师尊,又于无声无息间,直接解除了施加在古书上的封印,并极其隐晦地引导了他体内那一丝微弱力量的流向,使其得以按照书中所载,艰难地冲破了他自身的一部分禁锢。当然,这股被释放的力量,也被严格限制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范围内,远非他真正的实力。这一切的暗中操弄,只源于那两个字所代表的至高存在——师尊。
一旁的李榆林和周明完全不知道他内心这复杂而错误的归因,更感知不到那冥冥之中的干预。他们只觉得这位在“梦境”中就以喜怒无常、残忍好杀着称的“反派大魔头”刘亦权,此刻力量似乎回归部分,精神却显得更加不稳定,周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几乎凝成实质,充满了难以预测的毁灭性。两人都清淅地记得“梦境”里这位“道爷”视人命如草芥、动辄让人魂飞魄散的行事风格,生怕他下一刻一个念头不顺,觉得他们碍眼或是需要泄愤,就直接挥手将他们碾死,那绝对是叫天天不应的下场。
强烈的求生欲让两人不约而同地缓缓向后退去,后背紧紧粘贴了冰冷厚重的办公室木门,冰冷的触感通过衣物传来,却无法熄灭心底涌上的寒意。冷汗几乎浸湿了内衣,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要挣脱束缚,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死死地盯着那个在一片狼借中狂笑的身影,祈祷他不要注意到自己这两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好在,刘亦权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他们身上。狂喜与对自身“智慧”的满意之后,是更深的、几乎要吞噬理智的焦灼——兄长被抓了!而且是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在他刚刚恢复一丝力量的时候!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是绝不能容忍的奇耻大辱!
他必须立刻去救!每耽搁一瞬,兄长都可能多受一分苦楚!
从门口出去,需要右转穿过一小段走廊才能到达公共办公区再到外面,坐电梯?太慢!这凡人的建筑结构,简直是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他需要进一步测试一下刚刚恢复的这点力量究竟到了何种程度,更需要一条最快捷、最直接的路径!
刘亦权猛地转头,阴鸷而充满破坏欲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办公室右侧这堵隔开他与外部办公区的、看起来坚实无比的承重墙壁上。那堵墙,此刻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块稍大一点的绊脚石。
没有片刻迟疑,他甚至懒得摆出什么架势,只是一步随意踏前,右拳猛地向前挥出——动作带着一种恢复了力量后的傲慢与对凡俗物质的极度蔑视。
轰隆!!!!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远超之前的巨响!这一次,整层楼都仿佛随之震颤了一下!
那面由高强度钢筋混凝土构筑、内部编织着粗壮钢筋的坚固承重墙,在他拳头前方,如同被一颗无形的重炮炮弹正面轰中,瞬间向内轰然坍塌、破碎!一个巨大的窟窿赫然出现,砖石、水泥块、被暴力扯断的扭曲钢筋如同霰弹般向内(办公室)和向外(公共区)猛烈喷射、激射!浓密呛人的烟尘如同蘑菇云般升腾、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洞口附近的大片局域!
“卧槽——!!地震了?!卧槽是墙塌了!!”
公共办公区里,原本就因为之前桌椅爆裂的动静而惴惴不安、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员工和高管们,被这突如其来、宛如遭遇恐怖袭击般的墙壁崩塌吓得魂飞魄散!凄厉的尖叫声和恐慌的呼喊声响成一片,所有人如同受惊的羊群,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疯狂向远离崩塌点的墙角和更远的局域退去,人挤人,人撞人,桌椅被成排地撞倒,计算机显示器摔在地上爆裂,文档如同雪片般漫天飞舞。他们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彻底的崩溃——刘副总……他……他居然一拳把承重墙给打穿了?!这根本不是人类能拥有的力量!这是电影里的怪物!超人!神仙!魔鬼!世界观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刘亦权站在破开的巨大墙洞前,无视了漫天弥漫的尘埃、脚下狼借的碎块以及外部办公区传来的惊恐喊叫。他神色冷峻,感受着体内虽然依旧受限但确实可供驱使的力量,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满意的阴笑,对这股回归的、足以在凡人界引发恐慌的力量似乎颇为受用。这些蝼蚁的恐惧,让他找回了些许昔日俯瞰众生的感觉。
但他没有在此停留眩耀的打算,甚至没有走那个被他亲手轰开、通往公共区的捷径大洞。他的目标是窗外,是广阔的天空,是尽快找到那个敢动他兄长的杂碎!
他径直转身,走向办公室另一侧那面巨大的、可以俯瞰城市风景的落地窗。
站在光洁如镜的钢化玻璃前,他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眼中没有丝毫欣赏,只有一片冰寒刺骨的杀意与急迫。
下一刻,在办公室内所有惊恐万状目光的注视下,他既没有助跑,也没有任何花哨的运功动作,就那样直直地、带着一种蛮横无比的姿态,用肩膀朝着厚重的钢化玻璃,猛地撞了过去!
砰——哐啷啷哗啦啦!!
足以抵挡强风的钢化玻璃应声彻底粉碎,甚至没有呈现出蛛网状破裂的过程,而是直接化作无数晶莹剔透的玻璃碎片,如同爆炸般向内溅射,又如同决堤的瀑布般朝着大楼外侧十八楼的高空倾泻而下,在阳光下反射出短暂而危险的光芒!
而刘亦权的身影,在撞碎玻璃的瞬间,仿佛彻底挣脱了地心引力的束缚,化作一道肉眼可见一股凌厉的劲风,直接从十八楼的高空激射而出,划过一道充满力量的弧线,朝着远方天际线的某个方向,御空飞走!
只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破碎窗口,漫天飞扬尚未落定的尘埃,满屋子以及延伸至公共区的狼借废墟,以及整楼层惊魂未定、世界观彻底崩塌、陷入死寂继而爆发更大恐慌的公司员工,还有办公室里背靠着门、脸色苍白如纸、浑身被冷汗湿透、尚未从这接连发生的、远超理解的震惊与恐惧中回过神来的李榆林与周明。
远处,刘亦权的身影已迅速缩小成一个黑点,消失在林立的高楼与灰蒙蒙的天际线之间,方向不明,但那股冲天而起的暴戾、决绝与毫不掩饰的杀意,却仿佛依旧凝固在空气中,冰冷刺骨,预示着一场因他而起的、凡人无法想象的更大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