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我鞋呢?”
“奇怪,我这只怎么有点儿挤脚?”
“你穿的是我的,快还我!”
丁腾飞一把从孔垄那里,把左边那只鞋夺回来,快速穿在脚上。
紧跟着便是绒衣,外套,帽子;当武装带扣子啪嗒一声扣上时,陆阳那边的第二个背包已经完成。
此时的宿舍里乱作一团,头回经历紧急集合的新兵们手忙脚乱,不是找不到衣服,就是找不着鞋子。
好在,有陆阳和周凯东帮着一起坐镇,要不然简直一团糟。
楼下值班员已经在扯着嗓子催了,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先弄个大概。
有那么个意思就行了,其馀的回头再说,不然真来不及。
“快快快,下楼整队!”
周凯东象是助推器一般,推着一个个兵往楼下跑。
同时,用手托着两个新兵背包底部,防止背包打的不紧实,下楼的时候掉东西。
好在,虽然时间仓促紧急,但陆阳和周凯东二人的技术还是十分过关的。
尽管有些背包看着稍微有点儿松垮垮,但至少没掉东西下来。
三班在陆阳的助力下速度其实已经很快了,可即便如此依旧被四班抢在前头。
过去整队时,看到四班长那略带挑衅意味的得意眼神,周凯东直接翻了个白眼。
陆阳则是快速扫了眼四班新兵背后紧实的背包,不由得皱起眉头。
第一次紧急集合能有这水平,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陆陆续续,有新兵跌跌撞撞的从楼道里跑出来。
有的抱着被子,托着小黄盆。
有的边走边掉东西,爆了一地装备。
还有的左脚作战靴,右脚拖鞋,背后松垮垮的模样很是狼狈。
陆阳看在眼里,第一次直观意义上的了解“丢盔弃甲”是怎么样一副场景。
高峰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直到全连最后一个兵慌慌张张的盯着个小黄盆跑到队伍里站好,他这才按下暂停。
啪,啪啪啪!
高峰突兀的掌声,伴随着夜里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新兵们脸上。
“你们真是让我开眼界了,紧急集合整整花了七分多钟?”
“我带过那么多届新兵,还从来没有哪一届,象你们这么慢的?”
“按照你们这个集合速度,仗不用打了,看到敌人直接把裤衩子脱下来举过头顶,投降算了。”
高峰并没有大声训斥,反而语气平淡;可他越是这样,越是让人心里毛毛的。
“晚上吃饭前我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瞧瞧你们这副德行,跟残兵败将一样,丢盔弃甲。”
“你们是马嘛?我看你们连骡子都算不上,起码骡子会干活儿,能扛担子!”
“我不想说太多,你们现在什么样,待会就给我保持什么样,绕着营区跑两圈!”
“最后!”
高峰把目光投向四班长,四班长挺起胸膛刚要接受表扬,得到的却是狠狠一脚。
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不少人,但陆阳和周凯东却冷冷的看着,不起波澜。
他俩都清楚四班长干了什么蠢事。
这家伙是真喜欢弄虚作假,走捷径。
之前内务考核,教新兵用啫喱水给被子定型。
今回,又是如出一辙,真拿连主官当瞎子糊弄。
“老子最恨的就是耍心眼,走捷径,弄虚作假的兵!”高峰指着四班长的鼻子臭骂。
“一而再,再而三的跟我来这套,你是拿我当瞎子,还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紧急集合,是最接近实战状态下的训练科目,考验的就是突发性,紧急性!”
“提前告诉新兵,把背包打好了在宿舍里等着,你这不是帮他们,是在害他们!”
“真特么打仗了,其他新兵都能快速转移,但是你带的兵,跟着你投机取巧惯了。未来上了战场,只有死路一条!”
高峰火气非常大,而他之所以发这么大火,主要也是因为四班长此举实在令人发指。
新兵第一次紧急集合,慌慌慌张的背包打不好是常态。
因为这是正常的合理表现,只有记住第一次的狼狈,往后才会积极改正,才会越来越好。
但如果都要象四班长这样投机取巧,那干脆别训练了,大家一起放开了玩儿吧,还练个什么劲儿?
敌人来了,直接举白旗,还保什么家卫什么国;连自己都骗的人,连训练都一而再糊弄的人,你指望他能尽忠职守,指望他能真心实意的守护老百姓?
上一边去吧!
何镇涛也没多废话,直接命令四班长立刻上楼收拾东西。
上梁不正下梁歪,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对于这样的害群之马,他们一向零容忍!
夜晚气温很低,风是那种沁入骨髓的凉。
营区里蒙蒙胧胧的,象是起雾了。
才跑一会儿,陆阳就瞧见睫毛上挂了白色冰晶。
不远处传来发动机的声音,四班长提着行囊灰溜溜的上了车。
看着车子渐渐驶出新兵连的大门,尾灯消失在被雾气笼罩的夜色中,所有人都唏嘘不已。
谁也没想到,新训开展这么久了,还能有班长被换掉。
而四班长,也终于因为连续投机取巧,弄虚作假的行为自食恶果,成了全连唯一一个中途被强行换掉的班长。
陆阳觉得,四班长这是硬生生把路给走窄了了。
弄不好回去就得挨处分,明年百分之一百会上退伍名单。
部队里,对于带兵工作十分重视,尤其是特三团这样拥有光荣传统的老部队,在培育新兵这方面看的更重。
因为,这就是在培养一个部队的未来。
如果弄虚作假这样的行为在新兵身上扎根,那未来对特三团造成的恶劣影响,不可估量。
他会呈现网状扩散,一个弄虚作假的班长,教出八九个弄虚作假的兵;如果这些人未来当了班长,考了军校,那又会影响一大批人。
这样的行为严重触碰到了连主管的底线,且因为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没有任何商量馀地。
没有了班长的庇护,四班新兵瞬间就象没了爹妈的孤儿一样,紧张害怕不知所措。
不过,四班长虽然走了,但二排长会暂时负责接管工作,代为管理四班情况。
今回的夜跑,绝大多数新兵都很狼狈,因为要抱着一堆东西。
尤其左脚作战靴,右脚拖鞋的那几个,跑的最为难受。
但尽管如此,谁也不敢带着情绪,更不敢抱怨。
因为四班长成了那只被杀的鸡,来儆他们这些猴。
跑完步,回到宿舍重新躺下已经是凌晨两点。
三班新兵尽管很累,但却少有困意。
有部分,是四班长被撤职带来的反思。
更重要的是,大家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有第二遍紧急集合?
“班长”
孔垄尤豫了一下,想要开口问。
但周凯东的回答是,你希望我和四班长一样?
孔垄不说话了,其他人也都沉默了,大家就这么带着忐忑的心情重新回到被窝里。
背着被褥和被子在外头跑了一大圈,这会儿哪里还有之前的热气,完全就是冰冰凉,躺在里头格外难受。
可再繁杂的思绪,也抵不过夜晚的漫长,陆阳和大家一起渐渐睡着进入梦乡,但潜意识却能分出少部分精力来“站岗”。
这是周凯东这样的老兵,才能拥有的敏锐直觉,是长期训练所形成的一种肌肉记忆。
但在陆阳这里,别人八九年的路,在系统帮助下只需两个月就搞定。
凌晨两点半,气温接近零度。
何镇涛开车回来,车窗内部挂着白雾。
后座多了一个陌生二期士官,有点儿迷迷瞪瞪的,明显是刚从被窝里被拖起来。
他是临时从其他连队,借调过来的新任四班长。
刚把车停好,就瞧见高峰冷着脸从楼里走出来,何镇涛连忙追上去。
“还吹啊?”
“恩。”
“差不多行了,他们才只是新兵。”
“所以呢?”
高峰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他。
跟着从吉普车里下来的新任四班长对这还不太熟悉,但还是跟了上来。
何镇涛劝说:“一晚上折腾两回,新兵吃不消的。明天还有战地急救检验,到时不光有领导来检查,你对象不是也来吗,你不想好好表现了?”
高峰严肃的说:“这是一早就定好的训练计划,不会因为不可抗力就推迟或取消。之前的事,性质过于恶劣,必须给这帮小子上上链子!”
“那明天的检查怎么办?”
“早上会让他们多睡一会的。”
说罢,高峰就冲新上任的四班长招招手。
将前人犯的错误和他讲了一遍,并告诫他不许再犯这样的错误。
紧跟着,就带着他来到一片寂静的宿舍楼下,让他吹紧急集合。
新任四班长也是一脸无奈,没料到刚来就不干人事。
紧急集合不仅是新兵的噩梦,同样也是老兵的煎熬。
毕竟,谁喜欢半夜睡得好好的,忽然被人弄起来?
新任四班长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属哨子,深吸口将胸膛存满气,然后用力吹响。
一长五短的刺耳哨声再一次击碎了所有新兵的美梦,将整个新兵连给一脚踹醒来。
“紧急集合,紧急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