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部,厕所里。
高峰嘴上叼着烟,脚踏黄河两岸。
手里拿着一部几乎被盘到包浆的步步高音乐手机,眼睛紧紧盯着屏幕。
时间一到,他立马快速点击,将营长和教导员qq农场里的菜全部偷的一干二净。
完事,他又将自己那几辆二手奥拓,全部停到别人车位上。
做完这些,他心里畅快极了,象是干了一件特别了不起大事。
就在高峰嘿嘿嘿坏笑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老高,老高,别拉了,团里又来人了!”
“什么?”
高峰笑容唰的一下就没了。
立马上演了一出;有内鬼,终止交易。
强行中断施法后胡乱擦了擦,他急忙忙的就提上裤子,跟着何镇涛一块往外走。
高峰扶了扶帽子,神色匆匆的问:“这次来的是团里哪位领导?”
何镇涛回应:“还是副正委,不过这回没亲自过来,派了个干事过来,说是给咱们送点东西。”
“送东西,送什么东西?”
高峰脚步顿了顿,大脑开始快速思考。
别是天冷了,给他们送温暖?
何镇涛见状,拉着他就往门岗值班室走:“别想了,到了不就知道了?”
二人三步并作两步,很快来到门口值班亭,却并没有瞧见那名团部干事的影子。
负责值班的卫兵敬了个礼:“连长好,指导员好!”
“人呢?”
“一分钟前刚走,不过,说要我把东西交给你们。”
瞧见卫兵搬上来一个泡菜坛子,二人对视一眼,满脸困惑。
卫兵:“那人带了句话,说副政委牙口不好,吃不惯你们新兵连炊事班腌的咸菜,让你们自己尝尝看。还说,让你们自己看着办?”
高峰狐疑的走上前,打开了泡菜坛上的盖子。
指导员也立即凑上来,想看看到底怎么个事?
当二人看到里头的电子产品后,顿时脸色铁青。
他俩可算是明白,为什么昨天找炊事班谈话时,一帮人为什么支支吾吾遮遮掩掩。
合著这帮家伙不声不响的捅娄子,都特么捅到团部去了!
……
“他奶奶的,你这司务长,到底还能干不能干了,啊?”
食堂后厨,高峰手里抱着个泡菜坛子,冲着食堂这帮人大发雷霆。
司务长,专门负责后勤工作,食堂也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现在炊事班出了纰漏,第一个要问责的自然是他。
司务长认错认罚:“连长,我已经狠狠的批评教育过他们了,这件事确实做的过分了。这是大家的检讨……”
高峰一口怒气瞬间被怼在喉咙里。
司务长是个典型的老油条,在部队里时间比高峰还要长。
昨晚他去了趟团部,没能把东西要回来就知道肯定要出事。
于是连夜就让所有人写好检查,以备不时之需。
果不其然,暴风雨终究还是来了,
这些检讨书,就是能够帮他们屏蔽风雨的小伞。
高峰是个直脾气,不擅长和老油条打交道,但不代表何镇涛就这么容易被糊弄。
“司务长,昨天我找你们谈话,为什么不交代不汇报?我看你这分明就是侥幸心理在作崇!”
“呵呵,就这么几张破纸,这事儿就过去了,门儿都没有!”
“中午做完饭所有人全副武装,操场二十圈,结束以后给我把后山那块荒地给刨了!”
“不管是种箩卜,还是种白菜,养鸡还是养鸭,总之要看见成效,不然新训结束给你们全体记处分!”
“另外,我要你们必须,立刻想办法解决战士们吃不饱,以及容易饿肚子的问题,拿不出解决办法我就解决你们!”
“最后,检讨书重新写,每人两千字;司务长,三千字!”
噼里啪啦的一连串的处罚下来,直接给所有人砸的昏头转向。
原先,新兵连炊事班算个肥差,除了一日三餐以外,他们有大把空闲时间。
可现在,哪里还有摸鱼的机会,闲下来就得去后山开荒,这尼玛也太惨了。
司务长知道指导员没那么好说话,还想试着跟连长讨价还价:“连长,这罚的也太重了,能不能?”
高峰瞪着眼睛:“现在知道疼了,早干嘛去了?一袋子炒面搞得乱七八糟,满城风雨,这就是你们炊事班干的事儿!”
众人齐刷刷瞥了一眼上等兵刘诚,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臭了。
刘诚心里也很委屈,明明主要是司务长的问题,怎么都怨我啊?
但眼下,他们也只能是认罪认罚,因为大家都清楚。
之所以罚的重,是因为团里领导在看着呢。
要是罚的轻了,估计那位谭副正委,就得找连长和指导员的麻烦了。
……
“哟哟哟,快看,快看,忍者神龟哎!”
“什么忍者神龟,这叫背黑锅!”
中午的三公里跑,操场上多了一群显眼包。
这帮人,背着锅,扛着米,提着油,哼哧哼哧跑的满脸痛苦。
陆阳看着实在有点儿想笑,也大概猜到应该是和昨天那件事有关。
尤其是哪个叫刘诚的上等兵最惨,别人是一包大米,他得提两包,谁让他昨天那么能咋呼?
收回目光,陆阳回头查找他那老乡的身影,却发现他掉到了最后头。
位置处于三班和四班的夹缝中间,这是疏远的表现,说明他心里逐渐开始不认同这个班集体。
就在这时,他看到周凯东有意无意的减速,似乎想要利用跑步的机会,和丁腾飞谈一谈。
可周凯东刚靠近,对方就主动疏远,甚至于四班长还故意跑到前面来,挡在二人之间。
从四班长那眼神不难看出,他还在对之前流动红旗的事情耿耿于怀。
再加之这次丁是为集体犯错误,周凯东的处理却有失偏颇。
这也导致他看周凯东更加不爽,即便他兼着一排排长,也根本不放在眼里。
部队,有时候直来直去,有时候也会出现弯弯绕绕,和解不开的结。
陆阳看着周凯东灰溜溜的模样,有心想帮却又爱莫能助。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俩之间的矛盾,只能他俩调和解决。
给予能不能解决,陆阳就说不准了,弄不好他这个执拗的老乡会一直保持拧巴状态,直到下连。
这时,孔垄从前头减速,凑到陆阳身边:“你有没有觉得,班长有些不对头?”
陆阳诧异:“连你都看出来了?”
孔垄嗯了一声:“上午训练,他一个脏字都没有,连我走路顺拐了都没骂我,你说是不是很反常?”
陆阳苦笑,周凯东现在满心自责,哪还有心思去批评你,他批评自己都还来不及。
孔垄言之凿凿:“所以,班长是不是……吃错药了?”
“恩?”
“要不就是脑袋被门夹了,再要不就是被脏东西缠上了!”
陆阳也是醉了,他又一次高估了这家伙的智商。
孔垄言之凿凿:“跟你说,我们那儿有个出马,看这玩意儿可灵了。以前生病,我妈带我去看过,说我肩膀上有三个仙儿。”
“地三鲜?”
“什么呀,就是那种”
陆阳打断他的迷惑性发言,这玩意儿再聊下去就不合适了:“孔垄,你说实话,你小时候吃啥奶粉长大的?”
孔垄想了想:“好象是,三路?”
陆阳点头:“恩,那合理了。”
“啥合理?”
“垄啊,脑子要是不用,就捐了吧。”
“这也能捐?我还以为只有心肝脾肺肾能捐呢?”
“……”
……
第二天清晨,温度比平时低了很多。
五点多的天没有丝毫要亮的迹象,风从门缝里吹着号子挤进来,发出毛骨悚然的呜咽声。
陆阳从床上坐起,习惯性的在后背上挠两下。
看了眼系统上的时间,发现竟比平时晚了五分钟?
天太冷了,连他都有些睡过了头!
他连忙起身将其他人叫醒,可得到的却是一肚子劳骚。
“班副,让我们多睡会吧,我眼睛都睁不开。”
“太冷了,让我再眯一会儿,就一会儿。”
“班长不也还没起来吗,他起来我们就起来。”
陆阳扭头看向靠在门口的床铺,发现周凯东缩在被子里,没有一点儿想起来的意思。
“规定起床时间是六点,继续睡。”
周凯东声音传来,所有人大喜过望。
赶紧重新钻进被子,享受着被窝里的馀温。
没有人不爱睡懒觉,尤其是冬天的懒觉,陆阳也不例外。
但部队里除了过周末,几乎是不可能让人睡到整点起来的,这也太反常了!
严格来说,从昨天开始班长就很反常,象是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如之前那般严厉,反而变得“善解人意”起来。
但陆阳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班长不再严厉的后果就是,新兵集体偷懒,全班水平的严重下滑。
陆阳没有回到床上,也没有做出什么越权的行动,只是默默地穿好衣服,蹲在地上整理起自己的内务。
周凯东背对着里屋,他能够听到陆阳在整理内务的声音,却始终无动于衷。
紧跟着,床板踩踏的声音传来,丁腾飞也从上铺下来,默默的抱着被子去了走廊。
两个人一个在宿舍里,一个在宿舍外,各自整理自己的内务,谁也不吭声。
时间很快来到六点,随着起床号响起,孔垄等人这才舒舒服服的从被窝里起来。
尽管只是比平时多睡了半小时,但却比吃了肉还香。
宿舍里位置太小,大家往常那般,各自找地方叠被子。
外头的天阴沉沉的,还刮着风,看着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果不其然,轰隆隆的雷声响起,豆大的雨点落下,地上很快就被打湿,就连空气都变得湿冷湿冷的。
看着外头的雷雨天,每个新兵脸上都露出激动兴奋的表情。
“班副,下雨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出操了?”
“听过一个成语,叫雷打不动吗?”
“啥意思?”
“下雨,又不是下刀子,死不了人。”
那家伙终于开口说话了,但小嘴就跟淬了毒一样。
陆阳探头朝着外头看了眼,觉得他其实可以继续闭嘴当哑巴,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