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我随身带着持枪证。”李复兴一边说,一边从上衣内袋里取出证件交给他。
在队长忙着登记信息时,陈主任对李复兴说:“你这房子暂时是没法住了,案子查清楚也得些日子,不如先去我那边住下?”
“陈主任,不用麻烦了,我们一家现在都住到轧钢厂的宿舍里了。”
“我才刚接管轧钢厂,事情多得理不清头绪,今天也是我二十多天里第一次回这个家。”
陈主任下意识地想点头,却突然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信息,“你等等,你说什么?你接管了轧钢厂?”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复兴微笑着确认:“是的,陈主任。我们老厂长到年纪退休了,我就接了他的位置,到现在快半个月了,好多工作还没上手呢。”
“倩倩怕我忙不过来,也陪着我在轧钢厂住了二十多天。”
这回陈主任是听得真真切切了,她满脸欣喜地在李复兴的肩上拍了拍:“好小子,真行啊你,这提拔的速度也太快了点。”
她跟着又问:“对了,你现在是什么级别?”
“十五级。”
“了不得,真了不得。我今年都五十岁了,也才是个十三级。你今年多大?”
“陈主任,就要奔三十了。”
“日子过得可真快啊,”陈主任感叹道,“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毛头小子。这才几年,级别都快追上我了。”
“陈主任,您可别这么说,怎么能跟您这种街道干部的级别比,分量差远了。”
看到他这份不骄不躁的样子,陈主任心领神会地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这种事没必要挂在嘴上。
现场很快被清理干净,地下室的死者和院子里的伤员,由巡逻队和街道办的人一同押往了局里。
李复兴把走廊里被撞坏的门板勉强扶正,又到李大伟家借来一把旧锁,临时把门锁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慢悠悠地推上自行车,跟去局里录口供。
李复兴当然不会说出事情的全部真相,而是提供了一个经过自己周密构思的版本。
即便是地下室里那两个死人,他也没有承认是自己下的手。
按照他的说法,他压根不知道地下室里藏了人。
他只是在受到不明攻击时,出于本能自卫,胡乱朝下方连开数枪,至于有没有打中目标,他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作为这起事件的受害者,李复兴持枪反击完全是正当防卫,无论如何也追究不到他头上。
整个录口供的过程,他都是在队长的办公室里完成的,而不是在审讯室,这本身就代表了局里的立场。
至于那群被打伤的闯入者,他们的处境就相当不妙了,背上的罪名远不止一项。
第一是私闯民宅,上面对这种行为向来是严惩不贷。
第二是抢劫,巡逻队员从他们身上搜出了许多不属于他们的财物。
第三是焚毁书籍,这条罪名的定性可轻可重,完全取决于上级领导的态度。
这三条罪过,随便哪一条在当年都足以判处十年以上的重刑。
更何况,他们的关节都被李复兴下了重手,后半辈子能不能独立生活都成问题。
他们的结局注定悲惨,这也算是替李复兴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至于那两个死去的头目究竟为何会盯上自家,李复兴暂时也想不明白,只能等派出所的调查通报。
事实上,调查结果第二天就公布了。当前各项事务千头万绪,没有人愿意在一桩小案子上耗费太多精力。
局里查明了两人表面的身份后,又从其住处搜缴出巨额财产,这下更是证据确凿,案件就此定性。
紧接着,那批受伤者的罪名也迅速确定下来。
为首的几人被判了二十年,其他人最少也是十五年起步。
他们所犯的是刑事罪,即便日后政治环境发生变化,也绝无可能获得宽恕。
可以说,等他们重见天日之时,外面的世界早已是改革开放的新时代了。
甚至以他们伤残的身体,能不能活到出狱那天还是个未知数。
消息传出后,左邻右舍们再看这家人时,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敬畏。
一个人都没放过,这手腕确实够硬。
由于案子结得太快,李复兴的家里还是一片狼藉,保持着被抄家后的原样。
不久后,陈主任派人来找他商量,说是街道可以出资,帮他把房子从里到外重新修缮一遍。
李复兴起初不想占公家的便宜,但陈主任明确告诉他,这是上级的指示,街道只管执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辞就显得不识好歹了。
李复兴干脆地把钥匙交给陈主任,请她全权处理装修的事。
这次的事件影响恶劣,给予补偿是应有之义。
陈主任也只是接了个指示电话,便立刻开始安排。
就连装修的款项,也是走了别的名目报销的。
反正上头对此心照不宣,这笔钱的审批一路都会是绿灯。
这种变通的做法并不罕见,从古至今,无论在哪个国家,大到机构小到个人,若凡事都讲究字面上的诚实和一板一眼的报销,许多工作根本就无法开展。
这和个人品格无关,只是一种为人处世的圆融之道。
当然,上头的意图也十分清晰,就是要借此案严惩不贷,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为后来者划下不可触碰的红线。
工程队效率很高,街道那边调集了不少人手,没几天就把院子修葺一新,甚至还把院墙和大门都做了加固和抬高处理。
就在李复兴家里的工程快要收尾时,徐姨来了轧钢厂,说家里出事了。
蘑菇蛋出来之后,徐明德带着一家已经回来了。
徐姨之前为了照顾徐芳徐慧,早就从单位退养了,所以这次风波并未波及到她。
出事的是徐明德,而起因简直令人啼笑皆非——打扫的时候将某个画像戳破了一个窟窿。
事情本身可大可小,上头的人也觉得这理由实在荒唐,但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想多事,便采取了默许的态度。
最终的处理意见是,让徐明德写份检讨,承认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