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村的旧祠堂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沈砚之搬来几张旧书桌,在门口挂了块“蒙学”的木牌,就算把学堂重开了。来上学的孩子不多,都是村里的农家子弟,穿着打补丁的衣裳,却背着娘亲手缝的书包,眼睛亮得像星星。
“今日不讲《论语》,先学量地。”沈砚之拿起一根竹竿,上面刻着刻度,“这是丈杆,量土地用的。你们家有几亩田,用它一量就知道,再也不怕被人多占了。”
孩子们好奇地围过来,摸着竹竿上的刻度。铁匠家的小子铁蛋问:“沈爷爷,您当过大官,为啥回来教我们量地?”
沈砚之蹲下身,指着院里的小渠:“官再大,也得靠这渠水、这田地活着。就像这渠,源头在村外的河,要是忘了源头,水就干了;人要是忘了根,就站不稳。你们学量地、算收、看水情,就是守住自己的根。”
他教孩子们用算盘算收成,“一亩地收三石稻,十亩地收多少?”;教他们看云识天气,“乌云像墨汁,就要下雨了,得赶紧收麦子”;还带着他们去渠边,教“怎么看水势,才知道会不会淹了田”。
有次上课,沈砚之让孩子们画自家的田地,铁蛋画得歪歪扭扭,却在田边画了个小小的稻草人。“这是我爹扎的,能吓走麻雀。”铁蛋得意地说。沈砚之看着画,忽然在稻草人旁边画了条小渠:“再画上渠,水就能流到田里,稻子长得更好。
孩子们的课本,是沈砚之亲手写的,每页都画着图画:量地的丈杆、算收的算盘、看水情的标尺,旁边写着简单的字,“量地要平,算收要准,看水要细”。家长们来看了,都笑着说:“这课本好,连俺们都能看懂。”
墨兰则把淑贤女学的模式搬到了村里。她在祠堂的另一角开了个“女学”,教村姑们算学、辨药、纺线。起初只有几个胆大的姑娘来,怕被人说“不务正业”。墨兰也不劝,只把自己纺的线摆在桌上——比村里最好的织女纺的还匀,卖价高了两成。
“这线咋纺的?”隔壁村的二丫忍不住问。墨兰笑着教她:“纺车轴上缠圈麻线,转起来稳;左手放线要匀,右手摇车要慢。”二丫试了试,果然纺出的线更细匀,高兴得直拍手。
消息传开,来学的姑娘越来越多。墨兰教她们用算学记账,“卖鸡蛋赚了多少,买布料花了多少,一减就知道剩多少”;教她们认草药,“头疼了嚼片薄荷,烫伤了涂些獾油”;还教她们做“改良版腌菜”,说“这样能多放半年,冬天也能吃着脆的”。
有个老妪拄着拐杖来看,见姑娘们围着墨兰学算筹,嘀咕道:“女人家学这些干啥?还不是要嫁人做饭。”
墨兰笑着递过一匹新纺的蓝布:“大娘您看,这布匀不匀?镇上的布庄说,这样的布能多卖两个钱。姑娘们学了本事,嫁人后能帮着家里算账、持家,日子不是更宽裕?”
老妪摸着布,又看了看姑娘们手里的账本,上面的数字整整齐齐,不由得点头:“倒也是个理。”
村学的日子过得踏实。白日里,祠堂前半院是孩子们的读书声,“一亩等于六十平方丈”;后半院是姑娘们的笑声,“这草药叫蒲公英,能治上火”。沈砚之教孩子们在渠边观察水情,墨兰带姑娘们在试验田选稻种,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慢慢移,像个慈祥的看客。
有次县太爷来视察,见沈砚之在教孩子量地,裤脚沾着泥;墨兰在教姑娘们纺线,手上带着茧,不由得感叹:“沈相夫妇把朝堂的本事,都用到村里了。”
沈砚之直起身,擦了擦汗:“这才是真本事。能让孩子知道田有多大,能让姑娘纺出好线,比在朝堂上写十道奏折都实在。”
墨兰也笑着说:“村里的日子,不就是靠这些一点点过好的?”
夕阳西下,孩子们背着书包回家,嘴里念叨着“量地口诀”;姑娘们拿着新纺的线,说要给爹娘做件新衣裳。祠堂的门慢慢关上,却关不住里面的墨香、药香、线香,混着院里的渠水声,在沈家村的暮色里,酿成了最安稳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