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北伐(1 / 1)

北伐鲜卑?

这四个字灌入耳中,陈远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眼前帐篷里的光景都扭曲了一下。

陈虎“噌”地站了起来,脸上满是错愕与慌张。

“那……那我们的买卖……”

“虎子!”

陈远一声低喝。

陈虎脖子一缩,像被掐住了喉咙,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吞了回去,满脸不甘地坐下。

陈远程起面前那碗冰凉的马奶酒,仰头灌下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他脸上却看不出半分异样。

他抬起头,直视着满面愁容的乌勒,嘴角竟向上咧开,露出一口白牙。

“这是好事啊!”

乌勒愣住了。

帐篷里,张魁、李风、陈虎,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了陈远身上。

“鲜卑人这几年越来越猖狂,今年春天,要不是乌勒大哥你派人提前送了消息,我们陈家坞怕是又要遭一次劫。”

陈远的声音透着一股发自内心的真诚。

“那些狗杂种,杀了我们多少汉家百姓,抢了我们多少粮食牛羊?早就该狠狠地打他们一次了!”

这番话,他说得情真意切。

乌勒看着他,眼神里浓重的愁苦与戒备,终于化开了一丝暖意。

是啊,鲜卑人是所有人的敌人。

陈远站起身,走到牛车旁,一把就将那张处理得干干净净的熊皮整个抱了下来。

跟出来的陈虎看得眼都直了,下意识地想上前阻拦:“阿远哥,这可是……”

话没说完,就被身旁的李风用骼膊肘不动声色地顶了一下。

李风的目光落在陈远沉稳的背影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但最终选择了沉默。

陈远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说道:“乌勒大哥,这次出征,天寒地冻。”

“这头罴是我和兄弟们拼了命猎回来的,皮子最是厚实,你拿去给伯父做件坎肩,上阵杀敌也能多一分暖和。”

他又拿起那把新打的短刀,连着刀鞘,一把塞进乌勒手里。

“这刀,您刚才也试过了,一起送给你。”

最后,他重重拍了拍车上那坛酒。

“还有这坛酒!等你们打了胜仗,凯旋归来,用鲜卑狗的人头当酒碗,咱们兄弟再好好喝一场!”

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豪气干云。

乌勒眼框一热,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陈远的肩膀上。

“好兄弟!”

“阿远兄弟,你这个朋友,我乌勒认下了!你放心,只要哥哥我这次能活着回来,咱们的买卖,接着做!到时候,我亲自去你们陈家坞,给赵先生上香!”

陈远咧嘴一笑。

“一言为定!”

“不过……”乌勒话锋一转,大手一挥,“哥哥不能白拿你们的东西。来人!”

帐篷帘子被掀开,一个匈奴卫兵快步走了进来。

“去,把咱们准备好的肉干,给我的汉家兄弟装上一车!”

“大哥,这……”陈远立刻就要推辞。

“听我的!”乌勒的语气不容拒绝。

“我们马上要开拔,做了很多肉干。你们坞堡人多,拿回去,这个冬天也能好过一点。”

他顿了顿,神色再次凝重,凑到陈远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阿远兄弟,我得提醒你一句。”

“我们这一走,屠申泽这片地,就没人看着了。”

“你们陈家坞离鲜卑人的地盘太近,这次大军北上,那些南下的杂碎没了顾忌,说不定会往你们那边流窜,你们……千万要小心!”

陈远的心揪了起来。

这才是最要命的。

大汉和匈奴的主力都去北边打仗,南边这片广袤的土地,将彻底变成一个权力的真空地带。

那些平日里被压制的豺狼,必然会趁机出来觅食。

陈家坞,就是一块摆在饿狼嘴边的肥肉。

“多谢大哥提醒,我们省得。”

陈远点了点头。

乌勒还有军务要忙,没有再多留他们。

很快,那辆来时半空的牛车,就堆满了用皮袋装着的肉干,沉甸甸的。

来时,车上装的是陈家坞的希望。

回去时,车上装的是能帮助八百口人熬过这个冬天的食粮。

可陈远的心,却比来时更加沉重。

回去的路上,气氛透着一股诡异的轻松。

陈虎兴奋地摸着一袋袋肉干,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后头去了。

“阿远哥!咱们就带了那么点东西,换了这么多肉干回去!这下过冬不愁了!”

张魁和李风虽然没说话,但推车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笑意。

在他们看来,这次交易,简直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只有陈远,从头到尾都沉默着。

他牵着牛,脸色比来时还要难看。

秋风卷起沙尘,吹在脸上,又干又涩。

大汉北伐。

在乌勒面前,他表现得豪气干云,可他的脑子却在疯狂运转。

时机不对。

赵叔曾指着地图跟他说过,兵者,国之大事,存亡之道。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如今,已是秋末。

这个时候大军出塞,深入草原,粮草怎么运?后勤怎么保障?

赵叔说过,没有后勤准备的仗,宁可不打。

一旦大军被风雪困在草原深处,十几万人,不用鲜卑人来打,自己就得活活冻死、饿死。

这样的仗,怎么赢?

陈远想起自家所在的朔方郡,三十多年前南匈奴叛乱杀了长史,郡治都吓得迁到五原郡去了。

大汉对这里的控制,早已名存实亡。

一个连自家郡县都管不好的朝廷,真的能打赢这场倾国之战吗?

他不敢想。

更让他遍体生寒的是,这场战争一旦开始,无论胜败,对陈家坞而言,都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赢了,汉军声威大震,会如何对待他们这些私自和匈奴交易的边民?他们赖以为生的盐铁买卖,还能做吗?

败了,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溃败的乱兵,和得胜后疯狂的鲜卑人,会象两股滔天的洪水,将屠申泽这片小小的孤岛,彻底淹没。

乌勒的警告,言犹在耳。

权力的真空,意味着秩序的崩塌。

到那时,人性的恶,会在这片没有王法的土地上,被无限放大。

陈家坞,就象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被一个浪头打得粉身碎骨。

“阿远哥,你在想什么?”

陈虎看着陈远阴沉的脸,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道。

陈远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

南匈奴的营地早已消失在地平线下,但那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息,却化作了实质,沉甸甸地笼罩在陈远的头顶。

他转过头,目光扫过三个兄弟年轻而茫然的脸。

“我在想……”

陈远的声音很轻。

“这个冬天,屠申泽要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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