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尽,空气中带著泥土和青草的湿润气息。
陈返换上了一身相对体面的细麻布长衫——这是他见王员外时才会穿的“礼服”。
虽说洗得有些发白,但乾净平整更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
他仔细检查了田埂水渠,又去禽舍看了看那些精神抖擞、羽毛鲜亮的“半灵鸡鸭”,拜託早起的邻居王大娘帮忙照料一下后才踏上了通往村东头王员外大宅的路。
“返哥儿,这么早去王老爷家啊?”
路上遇到早起下地的老农李伯,笑著对陈返打招呼。
李伯家租了王家几亩地,对陈返这个能在王家说得上话、自身又有本事的年轻人很是客气。
“是啊,李伯,去办点事。”
陈返笑著回应,脚步未停。
乡间小路两旁,是他熟悉的田地,有些属於王家,更多是村里其他佃户或自耕农的。
相比之下,他陈家那几十亩精心打理、长势明显更胜一筹的田地,如同鹤立鸡群。
毕竟那是他多年心血和图鑑金手指的明证,也是他今日辞职的底气所在。
越靠近王家大宅,路面越发平整,铺上了碎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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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青砖院墙,气派的朱漆大门,门口蹲著两只略显斑驳但威势犹存的石狮子,无不彰显著王家作为南溪村乃至附近几个村落首富的地位。
守门的护院认得陈返,见他穿著体面,脸上立刻堆起笑容:
“哟,陈小哥来了!快请进,老爷吩咐过,您来了直接去帐房偏厅候著就成。”
陈返点头致谢,迈步而入。
王家宅院深深,穿过前院,绕过影壁,便是一个开阔的练武场。
此刻,场中呼喝声阵阵,正是一天中王家子弟和护院们晨练的时候。
陈返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目光投向场中。
只见七八个精壮汉子,赤裸著上身,露出虬结的肌肉,正呼喝著练习拳脚,动作刚猛有力,拳风呼啸。
而在一旁,几个年纪稍轻、穿著统一练功服的少年,在那教头的指导下,一丝不苟地扎著马步,虽汗流浹背却咬牙坚持著。
场边角落,一个身形魁梧如铁塔般的汉子,正嘿然发力,將两个沉重的石锁舞得虎虎生风,每一次提起放下,都引得地面微微震动。
武道!
陈返的心跳微微加速。
这个世界,不止有虚无縹緲、仙踪难觅的修仙者,更有实实在在、锤炼己身的武道!
这是他早已知道,却因现实所迫一直无缘触碰的领域。
看著那些汉子身上蒸腾的热气,听著那充满力量感的呼喝,感受著空气中瀰漫的汗水与某种特殊药油混合的气息,陈返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炙热和遗憾。
“若是早几年,家底尚可,未曾成家”
他心中念头翻涌。
习武,是需要钱的!拜师礼、药浴、肉食补充、兵器损耗哪一样不是白的银子?
陈家在他接手时已是风雨飘摇,能还清旧债、保住田產、养活家人已属不易,哪有余力供养一个武者?
更何况他早早娶了苏婉,后又纳了她妹妹苏晴,接连生子,將仅有的积蓄都投入了家庭和田地之中。
武道之路,对他这个肩负一家生计的“小地主”而言,可以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
陈返握紧了袖中的拳头。
如今家中田產稳定,禽畜收益尚可,绣活也能些许贴补家用。
现在若是辞去王家的工,省下时间和精力更是能更深层次的深耕自家產业,在这开源节流之下,家中盈余只会更多!
但他也清晰地意识到,仅仅依靠图鑑对凡物的增益,或许能让家人衣食无忧,甚至比普通农户活得更好,但若想要真正的守护这个家,在这个可能並不太平的世界中立足,乃至实现心中那点不甘平凡的野望
武道!是摆在眼前最现实、也最有可能触及的力量!
陈返的目光扫过那些汗流浹背的少年。
“平安还有婉儿和晴儿腹中的孩子”
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
“等孩子们到了年纪,砸锅卖铁,也要送他们去正经武馆习武!不求成为什么宗师,至少要有一身自保的本事,为陈家撑起一片天!”
他陈返错过了,绝不能让下一代再错过!
“陈小哥,老爷请您过去书房说话。”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走过来,客气地打断了陈返的思绪,眼神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王家上下,对这位踏实肯干、头脑灵活、种田养禽都有一手的年轻人,观感大多不错。
“有劳王管家。”
陈返收敛心神,恢復了平日的沉稳,跟著管家穿过迴廊,走向后院王员外的书房。
路上,遇到几个王家的年轻小姐在园里赏。
在看到陈返走过时,其中两个年纪稍小的,脸上忽然飞起红霞,互相推搡,偷偷打量著这位乡中有名才俊的挺拔背影与俊朗的侧脸,低声嬉笑。
而另一位穿著鹅黄衣裙、气质更嫻静些的小姐,则是微微一怔,眼神复杂地看了陈返一眼,隨即低下头,轻轻绞著手中的帕子。
她们都认得陈返,也知道家中长辈曾动过招他入赘的心思。
毕竟,这样一个相貌能力都出眾、又踏实可靠的年轻人,在乡下地方实属难得。
可惜,陈返早早娶了苏家姐妹,断了王家的念想。
如今见他风采更胜往昔,那份惋惜和少女心思,便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陈返目不斜视,心中却瞭然。
他对此並无他想,苏婉和苏晴的温情与付出,是他在这世上最珍视的羈绊之一。
书房內,王员外——一个面容富態、眼神精明的老者,正端著茶盏。
见到陈返进来,他放下茶盏,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
“返哥儿来了,坐。
今年雨水看著不错,你家那几十亩地,怕是又要丰收了吧?
连我那请的老把式,都夸你侍弄庄稼的手艺是咱村头一份!”
“员外爷过奖了,都是老天爷赏脸,加上小子肯下力气罢了。”
陈返恭敬行礼,不卑不亢地坐下,没有半分农户的畏缩。
寒暄几句,陈返便直接道明了来意:
“员外爷,小子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稟。
承蒙员外爷抬爱,让小子在府上帮衬了这几年,学到了不少东西,小子铭感五內。
只是如今家中田產渐多,禽畜也添了些,两位妻子又都怀著身子,家里实在有些忙不开。
小子思来想去,恐难以再兼顾府上的事务,特来向员外爷请辞,还望员外爷恩准。”
王员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滯,显然有些意外。
他捋了捋鬍鬚,沉吟道:
“返哥儿,你是个有本事的人,做事也勤恳踏实,老夫是真心想留你,可是家中有什么难处?或是工钱方面”
对於陈返这种说辞,王员外以往也是听过不少。
那都是那群护院佃农向自己要求涨薪或降租金的一贯做法罢了。
虽说王员外对於他人想在自己身上拔鬍子的做法不喜。
但陈返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他真心不想其离去。
“员外爷误会了。”
陈连忙解释,语气诚恳。
“府上待小子极好,工钱也公道,实在是家中琐事缠身,小子分身乏术。
田地和禽舍是小子一家的根本,若因小子分心照顾不周,出了差池,那损失小子承受不起,家中更是还有妻儿要照顾。思来想去,唯有先顾好自家根基,方是长久之计。还望员外爷体谅小子的难处。”
王员外看著陈返诚恳而坚定的眼神,知道他是去意已决,他心中惋惜更甚。
陈返在王家做顾问,虽然名义上是帮工,但凭藉其独特的种植养殖见解,是切切实实的帮王家解决了不少实际问题,省下了不少钱。
更重要的是,这年轻人知进退,懂礼数,做事有章法,是个难得的人才。
“唉,”
王员外嘆了口气,惋惜之情溢於言表。
“返哥儿,你既然心意已决,老夫也不便强留。
你年纪轻轻,能如此顾家、有担当,实属难得。
这份工,你隨时想回来,王家的大门都为你开著。”
他顿了顿,语气带著几分感慨。
“说起来,当初就该听夫人的,厚著脸皮也要把你招赘进来,也省得明珠蒙尘可惜,可惜啊。”
这话半是玩笑,半是真心。
王家几个適龄的旁支女子,当初对陈返也是颇有好感的。
只不过村中一直流言陈返天煞孤星克家人以及小农户的身份让王家望而却步罢了。
听到王员外的回答,陈返起身,深深一揖:
“多谢员外爷多年照拂与赏识!小子愧不敢当。
王家恩情,小子铭记於心,日后若有用得著小子的地方,只要力所能及,小子绝不推辞。”
王员外摆摆手:
“罢了罢了,王管家,去帐房给返哥儿把这个月的工钱结了,再多支一个月的,算是老夫一点心意。”
“员外爷,这使不得”
听到王员外这番话,陈返连忙推辞。
“拿著!”
王员外的话使人不容置疑。
“你家中添丁进口,正是用钱的时候,就当是老夫提前给两个未出世的小傢伙的贺礼了。”
陈返心中感动,知道这是王员外的好意,也是对他能力的肯定和人品的认可。
最终他还是不再推辞,郑重谢过。
拿著比预想中丰厚许多的工钱,陈返走出了王家那气派的大门。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石阶下,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喧囂的练武场。
武者们的呼喝声隱隱传来,充满了力量感。
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金辉。
辞去了束缚,手中握著沉甸甸的银钱,心中装著更清晰的蓝图——深耕家业,积攒资本,为即將出生的孩子,也为他自己,谋划一条属於陈家的、通往力量的道路!
修仙机缘渺茫,但武道,就在眼前。
他陈返,要带著整个家族,一步一步,稳稳地踏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