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沉平和韩卫民转身离去,各自召集手下安排任务,何大虎这才继续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王志远和张耀祖亦步亦趋地跟着。
回到那间略显简陋的所长办公室,何大虎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毫不客气地将双脚架在了办公桌上,身体后仰,用一种审视货物的目光,再次打量起跟进来的两块“材料”。
他先看向瘦高的王志远,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慢悠悠地问道:“说说看,你小子,学到你爹几分本事了?”
王志远一听,涉及到他爹,还是下意识地挺了挺不算厚实的胸膛。
百分百不敢吹,但也不能太怂,他斟酌着语气,尽量显得自信一点:“报告何……何所长!我爹的本事,我不敢说全学会了,但……五六成总是有的!”
他心想,文化课、军事理论这些,自己好歹也是正经军校旁听过的,五六成不算夸张吧?
何大虎闻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恩,五六成……老王那个人吧,虽说练武的天赋差了点火候,当年在部队的时候,连个明劲都达不到,差点没把我气死……”
王志远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又不敢。
何大虎仿佛没看见他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下去:
“……但是,他脑子好使啊!鬼点子多,战略战术眼光不错,最关键的是……”
他顿了顿,看着王志远,笑容加深,“……笔头子功夫硬!写报告那是一把好手,条理清淅,重点突出,连总部首长都夸过!恩……我记得他检查写得也不错,深刻!感人!”
王志远听得一脸懵,这……这是在夸我爹吗?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又是练武不行,又是写检查的?
何大虎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老王确实是个人才,文武双全不敢说,但参谋工作做得是顶呱呱,笔杆子也利索。
眼前这小子,既然是老王的种,就算只学了个五六成,用来处理派出所这些繁琐的文书、报告、总结之类的文本工作,那绝对是绰绰有馀了!
自己最烦的就是这些东西,正好找个免费的劳力!
这么一想,何大虎看王志远顿时顺眼了不少。
他猛地收回架在桌子上的双脚,站起身,脸上瞬间切换成“和蔼可亲”的模式,走到王志远面前,甚至还亲手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衣领,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那叫一个温和:
“好小子!一看就是个聪明灵俐、有文化的好苗子!象你爹!是个干大事的料!既然这样,以后指导员的工作就交给你了,哈哈!”
王志远被何大虎这突如其来的变脸搞得措手不及,整个人都僵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这家伙是学过川剧变脸吗?刚才还恶语相向,转眼就如沐春风了?他不会是有什么精神分裂之类的毛病吧?
站在一旁的张耀祖,看着何大虎对王志远那“亲切”的态度,又听到“指导员的工作就交给你了”这句话,眼睛里顿时充满了羡慕。
这就……当上领导了?指导员?可惜啊,自己从小就不是读书的料,看到字多就头疼。
正当张耀祖心里酸溜溜的时候,何大虎的目光转向了他。
张耀祖一个激灵,赶紧挺起胖胖的胸膛,脸上挤出尽可能“憨厚可靠”的笑容,他知道自己学习不行,得突出别的优点:
“报……报告何所长!我……我虽然学习比不上志远,但我身手还不错!力气也大!在军区大院打架……不是,是比武,没几个人是我对手!” 他努力展现自己的“价值”。
何大虎听着,兴趣缺缺地摆了摆手。
身手好?力气大?就你这胖墩体型,能好到哪儿去?大又能大到哪里去?能比得过我这“纯阳之体”、“力大无穷”?
他需要的是能帮他处理繁琐事务的“文胆”,不是只会动手的“莽夫”。
“行了行了,知道了。”何大虎的语气恢复了平淡,
“那你先跟着沉平和韩卫民他们,熟悉熟悉所里的情况和日常工作流程吧。多听,多看,多学。”
“啊?就……就这样?”张耀祖有点傻眼,这就被打发了?跟普通警员一样?
“不然呢?”何大虎斜了他一眼,“还想我给你摆桌接风宴?”
张耀祖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心里却疯狂腹诽:靠!这家伙也太偏心了吧!会读书了不起啊?写字快能当饭吃吗?凭什么王志远就能当“指导员”,我就得从小兵做起?太不公平了!
何大虎才懒得管他公不公平,他的目光又回到刚刚被委以重任、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王志远身上,语气轻松地说道:“那个……志远啊!”
王志远一个激灵:“到!何所长!”
“恩,”何大虎满意地点点头,“你这几天呢,就先在这里好好熟悉环境。
所里的人员文档、规章制度、以往的案卷记录、还有近期的工作计划总结什么的,都拿出来看看,摸清楚。
以后呢,所里的一些日常文书工作,还有思想政治工作,就交给你负责了。
小事你自己斟酌着处理就行,没事别来烦我。”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我很看好你”的笑容,补充道:“我这边还有点私事要处理,先出去一趟。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完,也不等王志远回答,何大虎拿起自己的帽子,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潇洒地一转身,径直出门去了,留下办公室里面面相觑、目定口呆的两人。
王志远傻眼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啥……啥意思?这就成甩手掌柜了?把所有杂事、破事都扔给我了?指导员?这他妈就是个打杂的吧!
还“没事别来烦我”?这和自己老爹嘴里那个“能力超群、责任心极强”的何大虎,是一个人吗?怎么感觉这么……不靠谱呢?
张耀祖也傻眼了,他看着王志远那副快要石化的样子,心里那点不平衡瞬间变成了同情,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
他凑过去,用骼膊肘捅了捅王志远,小声问道:“喂,志远……咱……咱们现在该干什么啊?”
王志远欲哭无泪,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又看了看桌上堆积的一些文档,喃喃道:“我……我怎么知道?他让我……熟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