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边的进度严重落后，你们再拖拉下去，全部收拾包袱滚出荒谷！”
老主任训完话，目光扫过现场的实验人员，示意他们逐个汇报。
一名发顶微秃的实验人员站了出来，满脸苦恼地解释：
“主任，我们的经费实在有限，测试人员只能从那些流民营地里招。”
老主任嗤之以鼻：“这是什么狗屁理由，流民就没有强烈的个人情绪吗！”
“主任，他们是有情绪，只是情绪波动不按我设计的来。”
实验人员叹了口气：“我的是‘每周随机选一人接受酷刑’，如果有人自愿替代，那这个替代者的酷刑强度会翻倍。
“结果呢？他们每周都在抢这个唯一的酷刑名额，反正也死不了！他们全是来受虐的，就是想体验那种濒死感觉，简直是一群神经病！”
另一名实验人员也开口抱怨：
“我负责的那个‘食物逐层传递’规则，简直是个笑话，说好的模拟200层生态，经费砍到最后只够搭30层，然后塞进去30人。
“规则写得很严，食物从顶层投放，每层停留半小时，禁止跨越平台，禁止私藏食物，否则就会遭电击。”
他一脸生无可恋，“结果呢？那三十个人仿佛早就串通好了！每次都精确分配好自己的份额，从不多拿，从不捣乱。水果不多拿一个，酒不多喝一口，连他妈的垃圾都自觉清理干净！
“我上个月把他们的人员和楼层全打乱了，没用！他们还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后来查明了，他们根本是一支拾荒小队，组团来这里蹭吃蹭喝的！浪费了我一个月的记录数据！”
旁边的实验人员忍不住偷笑：“白吃白住，免费投喂。”
老主任脸色阴森：“他们既然敢占核子的便宜，那就全送去当标本吧。”
“你们那算什么，我这边的‘逃生投票’规则也废了。”
角落里的实验人员闷声说：“每月开启一次全员投票，但凡有一人否决就会让全体留下来继续受罚，会有尸怪袭击，是真的会死人的。
“但他们就是赖着不走，反正有基本的食物提供，而且还说我们善良，不会赶他们去挖煤，不会抓进罪民营里”
爱德华安静听着。
这些实验人员七嘴八舌地抱怨，却唯独没有提到最关键的一点。
为什么经费会不足？为什么招来的测试者全都如此“奇葩”？
爱德华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那位刚训完话的老主任身上。
肯定有人中饱私囊了。
眼见主任的脸色越来越差，旁边的副手连忙打圆场：
“主任，问题还是出在了惩罚机制，必须让他们感到真正的恐惧，才能采集到足够的情绪波动。”
“废物！”
老主任猛地一拍控制台，“是不是没了集团主脑，没了超算，你们大脑就不会设计了！那些仿生人单独抓一个出来，都比你们好用一百倍！”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算了，我去请保护伞的人来设计吧，论折磨人，他们才是专业的。”
“主任，那测试地点还是在总部吗？”一名手下小心翼翼地问。
老主任否决了，“在荒谷周边，给我找十几个原生态的小型避难所，然后交给保护伞的人来经手。”
爱德华旁听了好一会儿。
他隐约察觉出，主任刚才那番对手下的训斥，相当一部分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像是在撇清什么。
等下属噤若寒蝉地散去，老主任才仿佛刚忙完工作，朝爱德华挤出笑容：
“让你见笑了，你来这里是？”
爱德华简单说明来意，点出了“森阪网络”的间谍案。
“什么？森阪网络？”
老主任的音调瞬间拔高，像听到了天大笑话，“这怎么可能！没有的事！你们联合调查组简直是瞎胡闹！”
他掸了掸自己的白大褂，故作镇定：“爱德华部长，要调查间谍，你们也应该去查那些刚进公司的新人。
“我这种在核子工作上百年的老人，半截身子都埋进培养液里了，有什么动机去背叛集团呢？”
爱德华的目光没有离开他，声音愈加平稳：“主任，集团感谢所有老员工的贡献。但忠诚，不是用资历来衡量的。”
他补充了一句：“审查部的工作，就是核实这一切。”
老主任的眼神闪烁，似乎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爱德华部长，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情报部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审查部了？”
爱德华神色不变：“这是联合行动，审查部长因病请假，我暂时接替。”
“我需要核实。”老主任依旧坚持，试图拖延时间。
爱德华却没有耐心跟他耗，直接调出测试部长的通讯号，拨了过去。
光幕接通，爱德华言简意赅：“部长，恩格主任妨碍调查。”
他将光幕转向老主任。
老主任只听了几秒，脸上的血色就褪尽了。
“是，我马上配合。”他挂断通讯，彻底认栽。
爱德华朝身后瞥了一眼。
他的审查小组刚好从主任的办公室里出来，对爱德华轻轻点头，递上一份调查报告。
爱德华低头扫过文件，随即转向了主任，语气平淡：“主任，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老主任的眼皮跳了一下。
“好消息是，我们没有发现你和森阪网络有渗透或贿赂的证据。”
主任刚要松一口气，爱德华继续说：“坏消息是，他们找到了你挪用实验款项的直接证据。”
“你们是污蔑！”主任脸色涨红。
“主任，这就难怪了。”
爱德华露出一丝了然，“难怪你们设计的实验这么粗糙，有句古话叫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既然经费都被你挪走了，他们自然没米下锅了。”
他神情似遗憾，又似嘲讽：“抱歉了主任，我们只是例行公事，打扰了。”
审查人员没有给老主任更多辩解的机会，直接以“协助调查”为名，将他请离了测试区。
走廊里，还能隐约听见他色厉内荏的咒骂，抱怨这群人蛮横无理。
爱德华站在原地，轻轻叹了口气。
不远处的走廊拐角，徐阑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当她看到恩格主任被带走时，心中升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猜测。
她没有立即上前，而是抱着一份数据板，装作核对财务文件的样子，远远跟在爱德华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看到审查小队又停在了c15区，几分钟后，测试主管希思玛也被戴上手铐，押送出来。
徐阑珊的心跳漏了一拍。希思玛，也在她的名单上。
接下来的半小时，她目睹了爱德华以雷霆手段，接连逮捕了后勤部、数据中心和维保部的另外四名主管。
每一个名字，都精准命中她那份秘密收集的犯罪证据名单！
就在她准备悄悄离开时，爱德华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徐女士。”
爱德华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目光在她手持的数据板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丝情报人员特有的审视。
“你在这里做什么？”
“爱德华部长。”
徐阑珊声音平稳，举了举手里的数据板，“我发现c区有几个部门的人员数据严重混乱，我准备找恩格主任核对一下。”
“恩格主任刚刚被停职了。”
爱德华言简意赅：“他的所有权限和数据已经全部冻结。”
“只是他一个吗？”
徐阑珊故作惊讶，她找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我这边的数据缺口，还涉及到好几个部门，我需要一份准确的停职名单，重新核算数据，校对系统端。
“徐女士，这件事很急？”
“挺急的。”
爱德华看了她一眼，情报部长的敏锐直觉让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徐阑珊在年初的一场叛变事件中平稳着陆，职位也从首席财务官降为了普通财务官。
对方虽然是董事长的亲妹妹，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名单是机密，暂时无可奉告，后续的人事变动，集团会统一发布公告，你可以等通知。”
“谢谢部长，那我先回去校对了。”
徐阑珊没有再追问，她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徐爷不仅看到了沙箱文件，还利用爱德华的手，在短短十几个小时内，就精准拔除了这些钉子。
徐爷有内网访问权，但应该没有操作权，这么做的唯一目的，就是在暗示她，试图联系上她。
她表面不动声色，转身离开，步伐沉稳，但呼吸沉重了几分。
麦克斯生死未卜，大卫下落不明，徐爷的处境也肯定不妙，她要尽快联系上。
爱德华看着她匆忙离去，眉头紧皱。
他总觉得徐阑珊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他摇了摇头，将这份疑虑暂时压下。
这时，他才注意到终端上那条几个小时前，来自乌鸡的通讯请求。
他拨了回去。
“是我。”
爱德华开门见山，“锋芒那边是什么情况？”
“报告长官，一切顺利。”
乌鸡如实回答：“灰雁已经按计划，和哈本森达成了表面联手，她正在用您给的资源，整顿队伍。”
“很好。”
爱德华沉吟片刻，“从现在起，驻临海城的情报主管，就由你先担任着。”
“”
乌鸡屏住了呼吸。
“好好干吧。”
爱德华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多看多学，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不要让我失望。”
“是！感谢长官信任！”
另一边，锋芒二队的营地里，已经彻底炸开了锅。
一夜之间，整个二队直接少了五十名成员，包括四名组长。
那些被剔除出队的佣兵们，一个个脸色铁青，被集中到营地中央。
他们彼此对视，脸上混杂着惊愕。
到底怎么回事？她是怎么发现的？竟然全军覆没了！
那些伪装成佣兵的耳目，那些阳奉阴违的老油条，那些公然挑衅的刺头
他们自认伪装得极好，有些人甚至已经快要混进核心，结果现在全被楚宁雁在一夜之间给精准揪出来。
营地内，那些侥幸留下来的老佣兵也渐渐看出门道。
这些被清退的人，几乎囊括了队伍里所有公认的刺头关系户，还有那些偷奸耍滑的老混子。
至于那些失去组长的组员，其空缺则由楚宁雁本人亲自带领。
一时间，营地里议论纷纷。
“她怎么做到的？简直神了。”
“这下总算清净了，你看那个家伙的脸直接黑了，这群害群之马早该滚了。”
不少人对楚宁雁的观感悄然转变，这个女队长比他们想象的更有手腕。
当然，也有人不服。
几个被清退的佣兵大声叫嚷：“她是滥用职权！清退老成员需要审批的！我们要去投诉！”
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从人群中走出，他是二队最强的近战搏击好手。
他上下打量着楚宁雁，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满是轻蔑：“一个娘们也配当我们队长？锋芒是靠拳头说话的。”
他身后的几个刺头跟着起哄：“对！我们不服！除非你能打赢他！”
楚宁雁那双眸子扫视了场上所有人，随后活动了一下手腕。
“可以。”
壮汉狞笑一声，猛地踏前一步，铁拳带着风声砸向她面门。
楚宁雁不退反进，身体微微一侧，精准避开拳锋。
“呼——！”
壮汉一击落空后，立刻变招横扫，招招致命。
楚宁雁速度更快，矮身后右腿如鞭，狠狠踢在他支撑腿的膝弯处。
“咔嚓。”一声脆响。
壮汉发出惨叫，“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没等他起身，楚宁雁的军靴已经踏在他后颈上，将他整张脸死死踩在地面。
三两回合，胜负已分。
营地内瞬间死寂，那些原本还在起哄的刺头，此刻全都闭上了嘴。
“你他妈”
被踩在地上的壮汉挣扎着，他身后的几个刺头见状，也纷纷拔出匕首：“放开大哥！你敢动他！”
与此同时，楚宁雁身后的老部下反应更快，枪口瞬间对准了那些刺头。
壮汉脸色涨红，忌惮地瞥了瞥那些黑洞洞枪口，声音里满是怨毒：
“行，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总部，投诉你们滥用私刑！”
“随便，现在你们立刻离开营地。”
那些佣兵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营地里安静下来，气氛却更压抑。
楚宁雁没有给任何人喘息机会，“所有人，五分钟后，训练场集合。”
随后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半小时后，高强度的格斗训练开始，她亲自示范，而且每个指令都简短严苛，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队伍后方，一部分佣兵暗中吐槽，觉得她像个疯子，比丘山还要狠，“队长这辈子是不是就没笑过”
老部下经过时，偶然听到这句抱怨，心里却闪过一个念头。
队长当然会笑，只是不对他们而已。
高强度的操练持续了三个小时。
中途休息时，楚宁雁轻擦额头汗水，拨通了庄杋的通讯。
“你们离开城了吗？”
“嗯，我们先出城，老猫那边装货太慢了。”
“那注意安全。”
“你也是。”
简短的通讯结束。
楚宁雁身旁的老部下目不斜视，心知又是那个神秘男人。
城外主干道上，一支插着商会旗帜的卡车，正缓慢驶向薪火基地。
驾驶室里，庄杋握紧方向盘。
他已经换上了一套破旧工装，乔装成三等公民“佩帕”，略带风霜。
当卡车驶离卫兵的视线范围后，车厢顶盖被打开一个口子，熊二钻了出来。
他敏捷地爬上车顶，迎着风沙坐下，架好狙击枪瞭望四周。
卡车驶了半小时后，车顶的熊二传来了简短警报。
“老大，前方路口被堵了，有一伙拾荒团队，十几个人，没有重武器。”
“冲我们来的？”庄杋微皱眉。
熊二拿起望远镜观察了好一会，“不是，倒像是搜寻什么。”
庄杋握着方向盘，面不改色，只是提前将突击步枪拿了过来。
逐渐靠近后，他放慢了车速，重型卡车稳稳停在路障前。
科尔在通讯器里说：“老大，需要我们出去吗？”
“先不用，看看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华生的紧急通讯切进来，带着掩不住的焦急。
“老大，华昕出事了！”
“讲重点。”庄杋声音一沉。
“拾荒时被袭击的，敌人发现有猫女后，喊了更多人，锲而不舍要抓她们。”
华生喘了口粗气：“华昕带人躲进一处地下溶洞，里面诡雾浓，信号一直发不出来，我刚刚才收到。”
“敌人是谁？”
“看不清，他们胸口有一个小小的蓝色图腾，但可以确定不是财阀派来的。”
“伤亡情况。”
“三人重伤，八人轻伤，情况暂时稳定，我现在没法联系上她了。”
庄杋内心稍定，人都还活着，事情还没到最糟那一步。
“我们快回来了，等着我。”
一名像小头目的拾荒者走了过来。
他先是抬头，忌惮地看了一眼车顶上的熊二，目光在那把威风凛然的高斯狙击枪上停留了片刻。
庄杋降下车窗，看向小头目：“怎么拦住路了？”
“你们是佣兵？从城里出来的？”
“有事？”
庄杋看了一眼他衣服上的蓝刀图腾，眼神微冷。
那一伙身份不明的袭击者，就是这些人，来自城北的“蓝刀帮”。
蓝刀帮是城北规模最大的拾荒团，人数至少五六百人，怎么突然跑到城南？
瞬息间，庄杋想起边缘电台】的那条报道，说天启教在城北搞集会，还和蓝刀帮干了一架。
看来这些蓝刀帮是被打残了，才狼狈躲到南部区域。
小头目又观察了一圈，确认车里没有其他人，紧绷的语气也没那么谨慎了。
“我们是蓝刀帮的，你们是哪的？”
庄杋原本想扯锋芒或者迅龙的名头，但念头一闪而过，担心信息泄露，反而暴露基地，于是随便搪塞：
“黑金商社，二级商队。”
“黑金商社？”
小头目嘀咕了一句，听了后态度更不在意了：“你们这一路上过来，有看到过猫女吗？她们至少有十多只。”
“猫女？”
他故作惊讶地摇头：“这可是稀罕货啊，我没看到，兄弟你们要发财了。”
“发财？”
小头目像是被踩了尾巴，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发个屁！有只野猫胆子挺肥，抓伤我们五哥的眼睛！妈的！
“我们已经封锁了附近方圆的所有垃圾场和过道，一定要把她们全找出来！”
这番话，彻底证实了庄杋的猜测。
他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原来是抓猫女啊？那巧了。”
他故作熟络地压低声音，“不瞒兄弟说，我也非常擅长这个，要不我帮你们一把？等抓到了人，到时候转卖的价钱也好商量嘛。”
小头目眯着眼打量着他，像在评估猎物的价值。
他注意到庄杋身上的工装还算干净，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没在废土上真正挨过饿的城里人，肚子顿时就饿了。
但他的态度依旧谨慎：“你能帮忙，那是极好的，不过”
他话锋一转，下巴指了指车厢，“规矩还是要懂的，我们先检查一下你的车厢，万一你窝藏了那些野猫呢？”
“哎，行吧。”庄杋故作无奈地摊手，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他心中冷笑，这城里来的蠢货还真信了，他已经存了心要劫下这批货物。
“去搜一下。”
六名持步枪的拾荒者立刻围了上来，枪口狠狠顶着庄杋的后腰，将他押着走到了车尾。
“快开门！磨蹭什么！”押着他的拾荒者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
“别催。”
庄杋用力，拉开了沉重的车尾门。
“哐当——”车门重重落下。
六名拾荒者脸上的贪婪笑容还没有散去，便瞬间就僵住了，直接头皮发麻。
后车厢里根本没有什么值钱货物。
黑暗中，十名全副武装的装甲兵安静站着，战术目镜亮起微弱红光。
一排排轮转机枪的枪口，一致对外，早已锁定了他们。
为首的那名装甲兵，正是科尔。
他缓缓抬起合金手指，放在头盔的扩音器位置，做出一个清晰的“嘘”手势。
六名拾荒者浑身冰冷，呆若木鸡地点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与此同时，那名小头目还一无所知。
他正盯着熊二的那把高斯狙击枪，眼神里毫不掩饰对枪的贪婪，盘算着该如何抢过来。
但他很快皱起眉头。
后车厢也太安静了，开个门检查，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