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杋侧过身，让开了通往洞外的唯一路径。
桑塔愣住了。
它预想过威胁，甚至是屠杀，却唯独没料到对方会轻易放行。
眼前这个人类，平静得像是在驱赶几只无关紧要的苍蝇。
这份轻蔑，比任何直接的威胁都更让它感到一丝寒意。
但幸好，黑鼠人对军师的畏惧，远不及对魔将大人那种发自灵魂的恐惧。
如今魔将不在，只是一个人类的份量似乎也没那么重。
桑塔强撑着体面，对庄杋微微躬身：“军师大人，告辞了。”
随后，它猛地挺起胸膛，转身大步走向洞口，用尽全力嘶吼：
“叽！我们走！塔塔吉首领宽宏大量，回去总比在这里等死强！想活命的，都跟我来！”
它的声音在空旷洞穴里回响，带着一丝煽动性。
一只，两只陆陆续续地，有好几只黑鼠人低着头站了出来，默默跟在桑塔身后。
老富康站在原地，它看着离去的同伴，又看了看留下来的族人，最终长叹一口气，默默退回了捷达身后。
最终，一共有七只成年黑鼠人，跟着桑塔离开。
捷达的肩垮了下来。
团队的核心劳动力，瞬间少了八个。
他清点了一下，包括自己和富康在内，团队还剩十七名成员。
刨除掉老弱幼崽，真正能干活的成年鼠人，只剩十二只。
实力大减，前路茫茫。
捷达转过身，面向庄杋，小小鼠头无力垂下，写满了愧疚。
一股颓丧感笼罩着它。
“军师大人我对不起魔将大人的信赖。”
它声音沉闷：“家园保住了，族人和货物也都回来了，可我没能留住它们。”
庄杋看向捷达，声音变缓：
“人各有志，不必强求，有时候，离开一些人，反而是好事。
他顿了顿，补充道：“因为留下来的，都是真正愿意同舟共济的，这样的团队，凝聚力只会更强。”
“是这样吗”
捷达的鼠耳耸立起来，反复咀嚼这句话的份量，眼里渐渐有了一丝光。
“而且，我还有一个好消息。”
庄杋继续说：“塔塔吉那边，魔将大人已经谈妥了，它不敢再过来找麻烦，你们可以放心。”
这番话像一颗定心丸，剩下的那些黑鼠人彼此对视，也没那么惶恐了。
庄杋从怀里拿出一迭厚厚的金钞，两万数额，递到捷达面前。
“这是上次那批货的钱，努力干吧，之后我会提高你们的分成比例。”
捷达接过了金钞，露出感激之意。
“另外，这里不怎么安全。”
庄杋看了眼四周：
“你们要整体搬迁，我已经找好一个新的地下密室，就在回收站旁边。
“到时候，会有一个叫华生的人在那里接应你们。”
“谢谢军师大人！”
捷达重重地点头，将所有疑问咽回了肚子，它现在唯一能做的，是无条件信任和服从。
“至于这批废品”
庄杋指了指角落里堆积如山的货物，“全搬进外面那辆大卡车里。”
“遵命。”
没有动员，也没有催促。
在捷达的指挥下，仅存的十二名成年鼠人爆发出惊人效率。
它们分工明确，动作利落，仅仅花了半天时间，就将这批三倍于以往数量的货物，全装进了大卡车里。
捷达亲自坐上驾驶位，引擎发出一声轰鸣，载着黑鼠人一族的全部家当，驶向了回收站。
新的落脚点，是一处距离回收站不到二百米的废弃地下车站。
而在回收站旁，紧挨着一座新建的仓库，是盖奇带人加急建成的。
庄杋需要一个绝对保密的仓库空间，以此来掩盖自己除朽雾的能力。
他相信华生兄妹和盖奇，却不相信团队新来的成员，毕竟人多嘴杂，万一泄露出去就麻烦了。
仓库由厚实的混凝土浇筑而成，外墙加固了一层合金钢板，没有多余窗户。
墙体还需要一段时间才彻底牢固，但已经可以当仓库使用了。
以后，无论哪个拾荒团队的废品，都会统一存放在这。
基地原先的地下室，只用来存放重要的生活物资和武器装备。
熊二扛着那把巨大的狙击枪，坐在附近一座废弃钟楼的顶端。
他的任务很简单，禁止任何闲杂人等靠近新仓库。
捷达将大卡车缓缓驶入仓库，然后迅速卸完货，再带着族人前往新聚居点。
仓库里，驱雾灯在持续工作，在驱赶诡雾的同时，也能压制朽雾的腐蚀。
庄杋进入仓库后，关上大门。
他强忍住身体不适，伸出手，无形的吸力从掌心散发。
那些萦绕在废品表面的暗棕色朽雾，很快离开物体表面，在空气中消解。
以往除朽雾不怎么吃力，但今天对他而言，精力损耗极大。
随着最后一丝朽雾被抽离，废品恢复了原本光泽。
“呼”
庄杋身体几乎力竭，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渗出细密冷汗。
他脑海里那两个被囚禁的“魔将”，又开始躁动起来，它们不断哀嚎，试图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滚回去！”
庄杋在意识中发出一声冷喝，用意志将它们又强行压了下去。
毛山王到来时，见到庄杋不太对劲，一脸认真样：“说实话，你脸色不太好，多注意休息啊。”
庄杋靠在墙边，缓了好一会儿，“没事，老毛病了。”
毛山王不再多问，它钻进仓库，目光落在那些焕然一新的废品上，挥了挥猫爪，“干活啦！”
几只蒙面猫人进来，开始挑选检查。
毛山王则拿着面板，肥硕爪子在屏幕上飞快记录。
最终，盘出的总价是十八万金钞。
庄杋微皱了一下眉。
塔塔吉承诺的是三倍货物赔偿，按理说，价值应该超过二十四万才对。
那只狡猾的大耗子，肯定在里面掺了不少以次充好的劣质品。
毛山王清点完后，心满意足地摇着蒲扇，对这个货量很满意。
“还是老规矩咯，以后每三天，我固定来一趟。”
“行。”
毛山王离开后，华生在数据板上记下最后一笔账。
他抬头看向庄杋，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加上这笔钱，团队的资金有四十九万金钞了，听起来是很多，但随便花花可能就没了。”
“所以才需要你来管钱。”
庄杋疲惫地呼出一口气“你控制好成本和支出，但要记住了，吃住和医疗方面，是绝不能省的，这是底线。”
“我明白。”
华生看着庄杋毫无血色的脸，忍不住说：“哥，你真要多休息了。”
“嗯，今晚我一定早睡。”
半小时后，庄杋将捷达喊了过来。
他没废话，直接将六万金钞和一个全新的“废土旅行家”递了过去。
“这里有多余的仓库车，先借给你们用，每天捡到的废品，你们运到新仓库里就行，华生他们会安排卸货。
“每三天，我给你们结一次货款，你有需要采购的物资，可以直接联系毛山王，报我的名字，进货会便宜点。
“有任何情况，用面板联络我。”
捷达接过东西，眼里满是激动：“军师大人，我记住了！”
庄杋继续强调：
“你们团队，除了继续拾荒外，还要尝试搭建一个情报网络，打听一下临海城附近的消息，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
“还有，努力扩充团队。”
庄杋补充道：“不止是黑鼠族，其他颜色的鼠人也可以的。”
“军师大人，其实这附近只有褐鼠族，而且它们比较排外。”
捷达露出一丝为难：“花枝鼠族比较亲近友善，但它们生活在深山老林里，也很少出来。”
“那你们黑鼠族，就全在南方？很少过来这边？”
捷达点了点头，稍微解释了一下：
“是的，不止是黑鼠族，南部有许多变种人族群，但因为南城卡住了咽喉要道，它们过不来，我们也回不去了。”
“南城”
庄杋又一次听到这座城市。
捷达回到地下车站，将一部分金钞分发了下去，整个团队沸腾起来。
废弃车站虽然破破烂烂，不过胜在隐蔽安全，而且华生送来了大量食物和水，让它们很感动。
老富康将捷达悄悄拉到了一边。
“捷达这些货物，总共卖了多少钱？我看远不止六万吧？”
“军师给多少，就是多少。”
老富康捻着鼠须：“我感觉亏了”
“老富康，那些奸商压价太狠了，真靠我们自己去卖，恐怕连一万金钞都没有，谁会要一堆充满朽雾的废品呢。”
“嗯，那也是。”
捷达的鼠脸变得严肃：“我们不要在背后议论这些，做好自己就行了。”
“放心，我活了一把年纪，有分寸的，也不会让团队的人乱嚼舌根。”
“哦，还有一件事。”
捷达问出了心中疑惑：“你为什么会同意桑塔回去呢？”
“这个”
老富康停住了捻鼠须，想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人类有句老话，叫‘鸡蛋不要放在同个笼子里’，我确实担心啊，不得不谨慎一点。”
捷达沉默了一会：“我可以确定，它们回去是错的，我太了解塔塔吉了。”
老富康轻叹：“唉，也不知道桑塔它们什么情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