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齐纹就拿着记录本朝官员的名册站在陈明的床头。
“陈神医,该去东宫看诊了。”
齐纹喊了三遍,陈明都没有反应,他睡觉一向很死,况且昨天下午睡得多,晚上很晚才睡着,现在正睡的香。
齐纹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少年这么能睡,想当初自己这般大时,一天睡够三个时辰就差不多自然醒了,现在睡觉的时间更少。
见靠喊没什么用处,齐纹直接捻起被子的一角,一个大甩将被子全部掀开了。
清晨的凉意很快将陈明惊醒。
陈明朦胧着眼,用手在床上摸索着突然消失的被子,拽了两下发现根本拽不动,另一头还在齐纹的手里攥着。
僵持了一会,陈明总算是清醒了,看了下现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幸亏没有裸睡的习惯,不然就亏大发了。
“什么事情要这么早?皇后发病了?”
两人相处了一天,齐纹虽说还不太了解陈明,但能看的出来陈明没什么坏心眼,一位皇上都重视的少年神医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不象以前被保护的那些人,一个个鼻孔朝天。
当然除了话多,问东问西,能睡,能吃,还好色,看了一晚的画象。
“陈神医不要瞎说,当心祸从口出。”
齐纹对他也没啥戒心,便好心提醒了一句,在宫里有些话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陈明赶忙用手捂住嘴,看着齐纹面无表情的脸点了点头,然后小声问道:“到底什么事?”
“毛指挥使昨夜同我说,陈神医起的太迟了,容易令人生疑,还是早些时辰好。”
齐纹说着便把手中的册子递给了陈明,又转头拿了套新衣服。
“这是你要的官员名册,这是皇后为你准备的衣服,一共三套,另外两套替你收进衣橱了。”
陈明接过衣服看了看,素白色点缀了些云纹,作为平民身份的他穿起来也不会逾矩,但料子比他进宫时穿的那件粗布衣要好得多。
总算能换衣服了,陈明当然开心,他前些天便提过想回家拿套衣服换洗,奈何老朱压根不准他出宫,也不给他安排,说的话到现在都是空头支票,连赏赐的毛都没看见。
再看马皇后,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送画象衣服的,简直比老朱会来事太多,不愧为顶级贤内助。
难怪马皇后死后,老朱直接就性情大变。
换好新衣,除了尺寸稍大了点,其他没什么毛病,毕竟也没给陈明量过身材,是直接给的成衣。
齐纹看着焕然一新的陈明,也有些愣住了。
真应了那句老话,人靠衣装马靠鞍。
前几日他刚见到陈明时,是真的看不出这么个普普通通的少年居然会是位神医,但现在这衣服一换,他就该是少年神医。
陈明低头欣赏了下自己,觉得非常不错,这件衣服除了颜色,料子和绣工都是最顶级的。
可惜没有全身镜,自己看不到全貌。
他拿起名册随意翻阅了一下,在六部尚书和侍郎的名册处看了一会,印象中贪腐案是从这一品级被发现的,并以当时第一个被检举之人命名。
“吏部尚书李信、户部尚书曾泰、礼部尚书赵瑁、兵部尚书赵仁、刑部尚书王惠迪……”
陈明没看见唤醒记忆的名字,又向后翻到了各部郎中的名录。
“官太小,肯定没有。”陈明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把名册收到怀中对齐纹说道:“走吧,先去东宫。”
……
韩国公李善长府中,平凉候费聚和吉安候陆仲亨,听完李善长的话,脸色阴晴不定。
费聚指着门外愤懑不平的说道:“李公,定要如此?他朱元璋坐上皇位不过才十几年,就想把我们这群打江山的老弟兄赶尽杀绝了?”
他是开国武将转文臣,他的脾气一点就爆,说话也丝毫不客气。
不过李善长并没有把朱元璋的布局说出,只是说陛下最近在敲打他,不满淮西集团在朝堂上势大。
陆仲亨按下费聚的手:“平凉候息怒,非常时期这大逆不道的话还是少说,而且你是武将出身。”
陆仲亨补充道:“徐达、李文忠、蓝玉等人不都好好的吗?”
费聚不以为意,反而越说越起劲:
“迟早的事!不过是还有些用处,北元和那些地方上杂七杂八的叛军还没剿干净,等都结束了你再看看吧!都是韩信的下场!”
“先不说胡惟庸,那小子是个后来者,凭啥咱那么多兄弟要给他陪葬?还说是造反?咱这些功臣脖子上顶的就是个冬瓜也不至于干这事。”
“他就是看咱们过的太舒服了,怕给他的大明江山又弄出个朱元璋!让锦衣卫那群狗腿子,逮到点小事就安上胡党的罪名,就要杀人全家!”
“他朱元璋就是办的不地道!我还说不得了!大不了把老子也砍了,好下去和兄弟们喝酒!省的天天担惊受怕。”
费聚话糙理不糙,属实是说到其馀两人的心坎上了,但毕竟是文人出身不好多言。
当初提着脑袋和朱元璋打天下为了什么?
不就是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不就是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死了那么多人,好不容易熬到新朝,大家想享享福也是人之常情,有些错漏便要寻个理由打杀,委实寒了众人的心。
“平凉候消消气,陛下也有自己的难处,新朝新气象,有些旧朝风气确实得改改,但确实手段过重。”
李善长发话了费聚也就没继续说,韩国公的威望在这帮老臣中还是很大的。
“你我也都老了,有些事情该让年轻人去做,权力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趁着还能活几年都享享清福就好,子孙的事还是别操心了。”
他虽未将朱元璋的计划明说,但为了让集团官员免于在此事上做无畏的牺牲,已经算是言明处境了。
退出中央,便可保命!
陆仲亨似乎有些不甘心:“当真要把后辈都放到外面去?朝堂上总得留些能说上话的吧!”
李善长叹了口气:“都说以史为鉴,我和他刘基刘伯温斗了一辈子,他死时浙东一派树倒猢狲散,我还暗自窃喜。直到这几日我才想明白,放着眼前才发生的事不看,去史书中找道理,当真是糊涂。”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两人也是人精自然明白李善长的意思,再不放权刘伯温的下场就是自己的下场。
陆仲亨无奈摇头道:“罢了罢了,全听李公所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