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墙上的旗子,钟神秀心中一动。
这是好东西啊,也不知在火神庙中陪着供奉了多少年的香火,才能积累到如此地步。
“我看咱们火神庙的旗子、神帐之类,都有些年头儿了。
敢问老丈,上次翻新是什么时候?”
随意问了几句火神庙的相关典故细节,钟神秀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
“具体什么时候,老汉我也记不清了。
但总也有五六年光景了吧,还是上一任的知府大人在任的时候……”
年纪大了,说话就容易罗嗦絮叨。
老庙祝不知不觉间,就将话题扯远。
耐性听其说完,钟神秀从怀中摸出两只银锭,双手呈递过去,诚恳说道。
“这些许银钱,便算是在下的香油钱了。
还望老先生拿去给庙里换下旗帜之类,再给火神老爷的神象补下色……”
“这可使不得!!!”
见到表面铸有“怀宁县”、“永年年造”、“足银五两”的元宝,一时间倒是把老庙祝惊到了,连连摆手。
怀宁是安庆府治,富户不在少数。
虽说近些年香火渐少,但当了这么多年庙祝,他也不是没有见识的。
徜若是什么士绅富商之类,布施乐输捐献香火钱。
即便是五十两,上百两,老庙祝也不会多吃惊意外。
但是钟神秀……
上下打量着他身上料子明显算不上多好的棉衣,老人心中暗暗琢磨起来。
“早知道没人盯着,就不该穿这身出来。”
暗暗吐槽自己一句,钟神秀抬手轻招,示意游荡在庙门外的陈立走进来,站在自己身后,这才解释开来。
“实不相瞒。
晚生最近生了场大病,才刚见好,故而进庙烧香,祈求火神老爷显灵庇护。
所以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到这里,他声音顿上一顿,用手指向交叉悬挂的旗子,郑重说道。
“换下来的旗子,能否容晚生带回家中,旦夕供奉,从而庇佑家宅平安。”
他这番话,没有半分虚假,只是隐去了自家名姓,及李书吏使邪法害人的事。
“听你这后生说话,文绉绉酸溜溜的。
怎么,还是个读书人?”
听钟神秀说完,老庙祝脸上表情明显缓和许多。
左手抓抓脑袋,右手从其掌心接过只元宝,老头儿侧转过身,边走边说。
“只是换换旗子,给神象补下色,用不到十两这么多。
名字叫什么,老汉我给你写在香火簿上……”
“这笔香火钱,便记在家慈名下吧。”
钟神秀略加思索,接过毛笔,恭躬敬敬写下“钟门王氏捐银五两,为旗幡换新,神象补彩之用”的字样。
有些意外,虽然写的不是自家名字,但在搁笔瞬间,仍是可以看到气运再次多出两丝,比起先前的来得清淅拙壮。
不过现在,这一两丝已经无关紧要了。
“有了此物,必然能够撑过这几日去!”
从老庙祝手中接过那两面用布裹起的旗帜,钟神秀心中大定。
一团火光在自家头顶炸开,融汇入云气当中,气运之浓郁隆盛,几乎是翻倍增加。
隐约有氤氲成火焰型状的趋势。
原本在旁萦绕盘旋的灰黑之气,登时被远远排斥开来。
更有少许,被方才火光扫到,竟是被直接焚毁无形。
“也不知道会不会惊动下手的那人?”
钟神秀暗暗提了个醒,决心接下来加快进度。
不过……
他最后打量眼老庙祝,有些疑惑不解。
令旗一入自己手中,气运就立生变化。
怎地对方做了这么多年庙祝,运数还是如此平平无奇?
是因为没有令旗真正的所有权,还是无有望气慧眼,不了解此物之玄异。
亦或者,是自己与火神灵旗格外的契合?
总之,感觉里面还有许多门道,远比自己用眼看到的那般简单。
目送着钟神秀两人从庙中离开,老庙祝面上忽然露出奇怪的神色,喃喃自语道。
“今早儿给火神老爷敬香的时候,我抽中第二十三支灵签‘门庭生辉’,是为朱雀临门,吉庆自至,主有贵客登门。
莫非这后生就是贵客,但是看其模样,又不太象……”
立在原地,琢磨了半晌,老头儿方才摇摇头,不再去想这种伤脑筋的问题。
无论对方是否贵客,反正那五两雪花纹银的香油钱是实打实地正躺在口袋里。
做不得假,这笔买卖总归没有蚀本。
不知道还有这重关节,钟神秀两人离开火神庙后,就自直奔着府城西边而去。
本来,在他计划内,是要依次拜访城中祠庙寺观,寻求解决妖术的法子。
但既然火神庙内的收获远超想象,那就可以暂时放下此事,先将那封写给二舅的信给寄出去。
在其赶路同时,一顶黑油齐顶、平顶皂帏的二人小轿,在城中某处悬挂着“杨公遗风”布招的店面前停下。
而后,工房书吏李迁掀开帘子,从轿子中钻出。
五十左右的年纪,身穿便服,容貌普通。
唯一比较特别的,或许就是比县里其它书吏要看着高大健壮,身材结实,不似常年坐衙门处理公案文书之人。
抬头看了眼门首悬挂的罗盘,李迁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抬腿走进店内。
没有理会在大堂招呼的伙计,直接掀帘推门,走进后面小屋。
屋内格外暖和,正中央摆着只火盆,里面炭块静静燃烧。
烟气并不刺鼻,反而带着股清香,凝而不散,缭绕在屋内。
最后再被名斜躺在锦塌上的中年男人经口鼻缓缓吸纳入腹。
被开门带来的冷风一激,男子略带不满地睁开眼。
但很快,就又压下情绪,摆正姿态起身招呼道。
“什么事,居然也值得李大人您的大驾,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口中说着,他又朝外面喊上一声,让门外的伙计关好门。
“贾老二,你不要和我扮傻!
那件事,你是不是故意用假话诓我!”
撩起下摆,大喇喇在其对面坐下,李迁冷声说道。
“李兄,你这话就没意思了。”
看其依然是这幅态度,贾峰脸色也是冷了下来。
“您执掌工房多年,若论起风水堪舆之学也是行家。
在下有没有骗人,阁下还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么?!
何况为了贵府的事,我这次遭罪可是大了……”
他说话如此硬气,李迁神色反而和缓下来,主动提起小壶为其倒了杯茶,脸带笑意道。
“贾师父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事关重大,还是想让你给我盘上一盘。”
彼此心中都清楚是一条船上的人,见其让了一步,贾峰也没有再拿乔。
神色一正,扯过纸笔,当场涂抹勾画起来。
“李兄你应当知道,安庆来龙,是起自城外西北的龙山。
经将军冲渡过地脉,这里是为龙颈。
旁边的地藏庵那里,即为府城的龙脉所在。
城里共有九处高地,合在一起,遂有吞江之势,是为九龙奔江。
由西北至东南,浩浩荡荡,无可阻挡。
风水形势之妙,在两江道,乃至整个南方都是最出名的宝地之一。
只不过地势失之平坦开阔,所以才需在入江口处建佛塔镇守,从而使青龙抬头,也就是几十年前所建的迎江塔……”
随着其笔触,一副简略但形象的图景跃然纸上。
“您看。”
手中笔尖在某处重重一点,贾峰用蛊惑的声音说道。
“钟家的宅子就在这里,乃是九龙之一的颌下,灵气运数皆凝聚于此。
正所谓探骊得珠,若是能够得了这颗骊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