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纺织厂深处,这片空间早已被改装的面目全非,原本庞大臃肿的机械消失不见,纺针被随意地丢在地上,无人打扫。
取而代之的是用处不明的诡谲壁画,幽深之处时不时传出骇人的敲击声,最里面房间摆放着一座祭坛,鲜血自凹槽流下,滴答在底部的器皿里。
祭坛上有尊石雕,繁密花成螺旋状围绕着逆天秤,在古赫陌语中映射着“等价”。
“今天是一个隆重的日子。”
“我们终于迈出了那质的一步,哲人王终将眷顾我们,知识的门扉将向我们彻底敞开。”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处理。”莫恩话语低沉,他侧过头去看向男人:
“我的朋友,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背叛这个大家庭?”
男人嘴上塞着块抹布,呜呜吱不出声,只能疯狂摇晃着脑袋。
同时他的眼神时不时飘向莫恩右侧的沃兰身上,男人不理解莫恩到底使了什么迷心药,才使得这位升华者甘愿在对方身边做事。
“没关系的。”莫恩用手帕擦掉男人脸上的血迹,温柔的仿佛长者安抚着犯错的晚辈,但他的话语却让男人如至冰窟:
“我只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你的谶悔理应向着那伟大的哲人王。”
他笑的很荣幸:
“我只负责送你去见他。”
男人瞳孔猛地瞪大,他反抗的力度越来越大了,但在坚固的锁链面前,那不过是徒劳。
下一刻。
咔哒——
铁链掉在了地上。
男人看着被被解开的锁链,他怔神住了,但莫恩忽地拉起他的手臂,狠狠摁在了仪式的中央。
霎那间,深入骨髓的疼痛自手臂传来,仿佛有着无数只蛆虫啃食着男人的小臂,他看见几只血色触手自仪式中钻出,猛地咬断了男人的右手。
整个过程很快,快到男人愣了会才被痛苦追上。
啪嗒,血色触手忽地炸开,化作滩烂肉,但在那恶心、扭曲的血肉中,依稀可以窥见一颗绚烂的宝石被掩埋在其中。
“看啊!”莫恩如获至宝般拿起那颗宝石:
“这就是伟大哲人王对于我们的恩赐!”
信徒们高举起双臂庆祝着这历史性的一刻,男人躺在地上抱着自己手臂的断口惨叫着,欢呼与惨叫此起彼伏,如同首荒诞的诗唱歌。
众人情绪高涨之际,一个小小的箱子从侧门里“潜入”,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了它。
‘天呐——’维娅瞳孔一缩,她本以为工厂内的场景已经足够吓人了,没想到这里还有更重量级的。
看看那地板上的血液、那诡谲的仪式、哀嚎的受害者、狂热的信徒……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邪教信徒聚会现场!
维娅逃跑的欲望达到了顶峰。
“似乎没有路几乎走下去了。”
林祈控制视角扫视一圈,确认这里已经是最后的房间,再加之屋内人数众多。
不出意外就是所谓的“boss”房了。
没有路咱们可以原地返回呀……维娅看着地上哀嚎不止的男人,直觉告诉她,被发现的话,估计下场比对方还惨。
哐当!
木箱子被掀开了,不轻不重的声音在本就安静的房间内显得极为清楚。
唰——
所有人的目光的一下移到了闯入者的身上,或惊讶、或害怕、或满是杀意……
众目睽睽之下,维娅很想举起双手投降,可惜她做不到。
“……”莫恩在感知到对方不过是普通人后,一时间不知该恼怒自己手底下的人到底在做什么,还是错愕对方怎么神不知鬼不觉进来的。
他用手帕擦了擦仪式残留下来的血液,向着沃兰吩咐道:
“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杀了她,然后将尸体丢进仪式里。”
“明白。”沃兰点头缓缓靠近,有菱形玻璃从他的掌心生长,最后凝聚为一把长剑。
完了……维娅望着眼前虎视眈眈靠近的邪教徒,心脏骤停。
呼——
利刃划过空气的呼啸声响起,维娅脑海迅速闪过很多画面,从记事起第一次过生日,到拼命压迫自己只为考进城,再到收到录取邀请时的喜悦全都回忆了遍。
这就是故事里的走马灯吧……维娅瞳孔涣散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过了好几秒,疼痛却迟迟不来。
当维娅的视线再度聚焦时,她惊讶地发现眼前的画面象是暂停了般,所有人都静止不动。
“吓人哦。”林祈面无表情地擦掉了额头的冷汗。
还好他按暂停的速度够快。
什么破游戏,连个战斗引导都没有……林祈调出菜单,将所有的按键都过了遍,搞清楚哪些键位是做什么的后,才退出暂停。
“开始吧。”
开始?什么开始?不等维娅疑惑,停滞的世界再度运转起来。
她脚腕突然发力,整个人微微侧过半个身位。
咔——
剑锋直直……擦过维娅的脸颊,卡进身后的墙壁,巨大的力道甚至在那金属墙壁上崩出几道细纹。
沃兰愣住了,他下意识地双手握紧剑柄,发力试图将其拔了出来。
熟悉的感觉席卷全身,维娅不由自主动了起来,她抬起腿膝盖狠狠地顶在水晶长剑中段最脆弱的地方,倾刻间长剑崩断,瑰丽碎片飘荡摇曳。
趁着沃兰向着倒去失去平衡的瞬间,维娅快步侧身绕至对方身后,摁着对方后脑勺,将其猛地向着墙壁上短剑残片压去。
残片瞬间贯穿了沃兰的头,他身体本能地抽搐了几下,旋即没了生息。
气氛凝固住了。
所有人都未曾料想到事态会向着这样的方向发展。
‘我……我杀人了?’维娅呆呆站在原地。
如果是话剧,那此时肯定会穿插一大段心里独白,来讲述她此刻的心理路程,但现实不是文学作品,更多邪教徒们已经拿着自己的武器向着她冲了过来。
“开了个好头。”
“继续。”
耳畔的虚幻声音仍旧平淡,仿佛刚才的行为对于它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她怔神着捡起地上掉落的残破水晶刃,晃了晃头,看向前方奔来的亡命之徒。
脚步愈发近,上膛声是那么刺耳。
轰——
嗙、嗙、嗙——
火铳怒吼,刀剑相撞。
以着维娅贫瘠的词汇量已经无法描绘眼前的场景。
就好似一场早已安排好的剧目,而她熟悉了剧本,知晓所有敌人下一步的动作,然后在适宜的时候给出致命的反击。
每一刀的角度都是那么的完美,每一次躲闪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铅弹与利刃总是与她擦肩而过。
挥刀,调位,再度挥刀……简单几个动作却构成了最为直观的暴力美学,一场杀戮盛宴。她单调的重复着,直至水晶染成赤红色,直至目光中再也没有活物。
在失去沃兰这位最大的助力后,剩下的人不过是风中残烛,锁死的房门更是促使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上。
等维娅回过神来后,屋内已经彻底安静下来,但飞溅的残肢断臂、墙壁上被钉死的异教徒、散落的枪支,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事情。
“呃……”
首领莫恩躺在地上痛苦的呜咽着,他原本右臂的位置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整齐的切口,罪魁祸首显而易见。
莫恩艰难地思考着,他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这种狠人物,最终忍不住询问道:
“你到底是谁?”
衣未着血的“屠夫”没有回答,她只是走到莫恩的身旁蹲了下来。
从那双蓝色眼眸里,莫恩看不见任何的情绪,疯子对于剥夺他人性命的扭曲快感?战斗之后的如释重负?没有,什么都没有,宁静的象是纳利亚峡谷深处的死水,泛不起一片水花。
她将手伸进莫恩的外套口袋。
手指与布料摩挲声不断响起,莫恩努力撑着眼皮,他也很想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对方。
过量的失血已经让他大脑糊成一团。
在视线模糊的最后一刻,那只手仿佛找到了所求之物,收了回来,莫恩也因此看清了那个值得对方大费周章来清算他们的“宝物”。
是五枚铜币。
…………
中午。
维娅抱着纸袋呆坐在长椅上,感受到怀中黑面包那沉甸甸的重量。
她才如梦惊醒般回过神——
有朝一日潜入邪教徒的据地,以着残忍的手段杀害了十来名邪教徒,其中还包含一名掌握着超凡伟力的升华者。
只是为了顿该死的早餐?
维娅悲哀的发现个事实,如果用这套说辞去自首的话,都只会被当做闹事的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