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宝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上,没有看到王婶眼中带着深意的复杂神情。
等她买好了大包小包的纸钱、金元宝、纸衣等祭品,与霍烬辰一同转身离开时。
王婶缓缓走到店铺门口,苍老的身影倚着门框,静静地望着那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逐渐远去的背影。
秋风拂动她花白的发丝,她极轻地、几乎听不见地叹息了一声。
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低语:“都是好孩子啊……但愿你们……真能扛得起,做得到……”
随后又隐没在这间小小的丧葬用品店。
上山的小径有些崎岖,霍烬辰默不作声地接过了大部分沉重的祭品,稳稳地提在手中。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还是忍不住将盘旋在心头的感觉问出了口:“那位王婶……似乎不是普通的乡间老人。”
姜姒宝闻言,停下脚步,转身朝山下望去,那间小小的丧葬用品店早已缩成了一个模糊不清的黑点。
她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王婶在镇子上开了几十年的丧葬店了,我小时候她就在。怎么了?你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她并未从王婶身上感知到任何特殊的气场。
“说不清,总是忍不住的肃然起敬,很奇怪。”霍烬辰也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感觉。
就是忍不住的收敛了呼吸,整个人都忍不住的去敬畏。
姜姒宝仔细回想,却完全没有同感,只好将其归因于环境:
“或许……是因为丧葬用品本身,就带着一种对生命终结的沉重感,容易让人心生敬畏吧。”
两人没有再针对这个问题谈下去。
山顶是村里规划整齐的公共墓地。
一排排灰白色的墓碑在秋日澄澈高远的天空下静静矗立,
阳光通过四季常青的松柏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洒在那一个个安息的方格之内。
姜姒宝的记忆十分模糊。
可还是凭着直觉找到了妈妈的坟墓。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母亲的墓碑前颇为干净,并无太多落叶积尘,坟前还残留着一些早已枯萎但能看出摆放用心的鲜花,显然近期曾有人前来祭扫过。
此刻的姜姒宝无暇细想这些,她的目光完全被墓碑上那张小小的、已然褪色的照片和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所攫住。
她用力抿紧了嘴唇,强忍着不让在眼框中打转的泪水滑落。
她沉默地蹲下身,将带来的水果、点心等祭品一一摆放整齐,然后开始默默地焚烧纸钱和金元宝。
霍烬辰在一旁安静地帮忙,用打火机点燃了纸堆。
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升腾起来,灼热的气浪烘烤着空气,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姜姒宝强忍了许久的泪水,却在这炽热的火焰面前彻底决堤。
视线迅速被汹涌而出的泪水模糊,她跪在冰冷的土地上,肩膀微微颤斗,压抑的呜咽声终于变成了无法控制的痛哭。
“妈妈……”她哽咽着呼唤,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无尽思念和悔恨的泣音
她没有看到,在她身旁,霍烬辰也郑重地撩起衣摆,对着墓碑直挺挺地跪了下来,以庄重的姿态,俯身,额头轻轻触地,躬敬地磕了三个头。
对着墓碑上的名字轻声道:“阿姨,您好,我是霍烬辰,小时候常吃您做的饭。”
“也很抱歉,现在才来祭拜您。”
至亲的离去,是一生无法填补的空缺。
那里一直乌云密布,阴雨蒙蒙。
山下的路上,姜姒宝再去看丧葬用品店,却发现门已经合上了。
她依旧看不出这里有任何颜色。
虽然奇怪,但也是自己小时候认识的婶子,她也没有再细想。
车子停在了老宅的门前。
姜姒宝下了车,却没有开门再进去。
站在门前看着小桥流水,看着门前斑驳的木门。
轻声保证:“妈妈,再等等我,等我处理完事情,我就回家……”
“姜姒宝?”身后忽然有声音叫住了她。
姜姒宝和霍烬辰一同转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清爽、气质温文的身影。
“宋学长?”姜姒宝眼睛还有点红,声音也有些略微的沙哑。
宋知衡见她如此模样,皱起眉头:“有人欺负你了?”
他眸色并不算友善的看着站在一边的霍烬辰。
霍烬辰微微蹙眉,也有些不悦。
姜姒宝摆手:“没,刚才上山祭拜母亲了。”
“哎。”宋知衡整个人叹息起来。
“我妈主顾一家出国旅游了,给我妈放了六天假,她想回来看看,我们就回来了。”宋知衡指了指自己家:“要进去坐坐吗?”
姜姒宝正要拒绝,就听宋知衡道:“你也知道我妈和温姨关系极好,我妈只要回来就会去祭拜温姨,要是能见到你,我妈肯定很高兴。”
原来一直是温姨祭拜的妈妈吗?
姜姒宝心中瞬间涌上一股复杂的暖流。
这个村子里,姓温的人家占了近十分之一,而温姨,是妈妈生前最要好的手帕交。
“好。”姜姒宝看了眼霍烬辰:“你在车上……”
还没说完。
霍烬辰便道:“我和你一起。”
姜姒宝点了点头。
霍烬辰打开后备箱,拿出一盒燕窝,一盒人参。
跟着两人往前走。
跨国桥的西对面,宋知衡推开木门。
“妈,你看谁来看你了?”
天井里,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人正在收拾院子。
听到动静,转过身。
看到姜姒宝和霍烬辰都是一阵惊讶。
“温姨,我是小宝。”姜姒宝轻声喊着人。
温姨放下手中的扫帚,擦了擦手走上前。
眼里蓄满了泪花:“唉哟,真象你妈妈啊。”
“哎呦小宝长大了真漂亮啊,跟洋娃娃一样。”
姜姒宝红着眼圈:“温姨还是这么好看……”
“温姨好,这是小宝给您带的礼物。”霍烬辰将礼品递了过去。
温姨接过礼品,嗔怪:“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
“走的时候拿回去,多补补,你看你瘦的。”
几人一起在屋里喝了会茶,姜姒宝去厕所的间隙。
温姨看着霍烬辰道:“你跟当初那帅气小娃长得真象啊。”
“小衡,你还记不记得?就是以前总跟在温姨家小宝屁股后面,看起来酷酷的、不爱说话,但每次吃饭,都能闷声不响干掉三大碗饭的那个小酷哥?”温姨抬头去问。
霍烬辰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耳根微微泛热。
他抿了抿唇,有些无奈又有些尴尬地坦然承认:“温姨,就是我。”
“欧呦,你和小宝在城里也都认识啊,真好啊。”
“是谈朋友了吗?当初就觉得小酷哥跟小甜妹是登对的。”
温姨笑嘻嘻的开玩笑。
霍烬辰垂眸浅笑:“以后有机会吧。”
宋知衡在一边看着自己还在笑的妈妈:“妈,你把人家说的都尴尬了。”
温姨摆摆手:“哈哈,我就是想起小时候的些事。”
霍烬辰想起自己被大鹅追,也是尴尬的很。
他不信了,还有不怕大鹅这种生物的人?
哦,还真有,姜姒宝不怕。
女侠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