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牛也从那时变得稳重了不少,但总有一丝微笑掛在嘴角,默默中笑出声来。
是呀,鱉鰲岛上还有其他“水牛”也在重复著这个水牛的生活,白日里出门劳作,夜晚一口热饭、一口酒,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已是到了幸福的尽头。
柴米油盐酱醋茶,酸甜苦辣咸,其中味道自有过来人品尝!
其三者,不知从何时起,每到了十五月圆之夜,鱉鰲岛的夜空就会显出两个月亮来。
满月升起,又会凭空升起一个小一號的新月来,就在鱉鰲岛的山边林稍尖游荡徘徊,追逐月光,偶尔也会飞跃在半空中,与皎月爭辉。
只是那新月只有烧饼大小,白里透著诡异的红色光芒。起初见到时还是个隱约的豆荧之火,飘飘浮浮在金鲤湖上,人们只道是孤魂磷火,並不在意,遂而就忘记了。
然而一年后再见到时,已是个拳头大小光团,就在湖边隨著山势跃迁飞舞,隨月而来,逐月而去,好不诡异。
这团光也只是在山野间飘荡,也从未对鱉鰲岛人们的生活有过妨碍,最后也只是成了大人小孩嘴里的谈资,並习以为常。
倒是金算盘掐指一算,说是什么莹火凌月,乃是不祥之兆,江大麻子便信以为真,吩咐下去眾匪儘量不要外出,以免惹祸上门。
江小渔起初也没在意,山野林间精灵怪无数,月圆之夜总是不平静,也不知哪个成了精的生灵在吞吐日月精华,只要不伤害身边眾人也不去管它。
江小渔依旧跟著老魁头琢磨著自己钓技,与其说是钓鱼,不如说是老魁头在默默传授些心法与他,使得江小渔总能有些收穫。
“魁爷,那是什么精怪?”江小渔看著天边那飞舞的光团问道。
“狐妖炼丹而已!没甚稀奇的!”老魁头淡淡道。
“哦!”江小渔也淡淡回道。
一老一少淡然间点透了一切。
江大麻子倒是来过几回,远远看见这俩老少依旧如常,便也没有上前来。
鱉鰲岛的湖水忽然无风起浪,並不是从上游来的,而是从深渊那里倒涌出来,一股子一股子的,就跟个赌气的孩子一样发泄著心中的鬱闷。
“该死!”老魁头收起鱼竿骂道。
江小渔亦收起鱼竿,呆愣愣看著异常的湖水,只见全是泥沙,破船板子裹著腐枝败叶枝往岸边涌,都没有可下竿的地方。
看著这些怪异的场面,使得这些日子江小渔总有一种莫名的烦躁与不安,怪事不断令人担心,隱隱间觉得会有大事发生,只是还在平静中积蓄著力量,等著一个契机爆发出来!
“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江小渔仰面躺下,盯著那忽隱忽现的“妖丹”。
“劫数!”老魁头放下酒罈子,无所谓道。
“嗯!我也觉得是!”江小渔回答道。
“你不怕吗?”老魁头问。
“怕!”越是修行的深一点,越是离天道近一分,他冥冥中觉得这应劫之人就是他自己。他倒是不怕生死,只是放不下瞎娘、白无夕,放不下魁爷、江大麻子、水牛细伢子,以及鱉鰲岛上的每一个人,还有这山山水水、草草。
“修行之人就是在爭!”老魁头感慨道。
“天道早已不公,却还是要有人去爭的!爭的是那一线天机,却是要歷人间苦、修行难、爭!”
“这一路不知要经歷多少劫难,能得成所望者万中无一!”
“风雨雷电磨礪著著皮囊,七情六慾会让人迷失心神,阴谋诡计下都是难猜的人心,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你想要的跟强加於你的,孰是孰非,岂是能掰著指头算得清的?”
“都说登天难,难就难在万事都有变数,一切都是劫数!”
老魁头嘮嘮叨叨,碎碎念著,好似就是他这一生的经歷,也似在对晚辈的惇惇教诲。
江大麻子左臂空荡荡的,去年祭完河神后,他就莫名其妙丟了一只胳膊,左眼也瞎了,没人知道他在哪里丟的,怎么瞎的,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默默忍受著风言风语。
江小渔回头看到丟了手臂的江大麻子丟了魂儿似的站在远处,眼神呆滯,心头莫名有些可怜起他来,想当初江大麻子是何等威风雄壮,这才曲曲几年过去,已是落魄至此,真是令人感概世事无常!
不得不说江大麻子还是条汉子!独臂独眼的他依然是鱉鰲岛最受尊重的人。
可又有谁明白他呢?
白无夕照料著一家人的生活起居,样样都是熟手,里里外外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一日三餐、缝缝补补,饭菜总会有些新奇的样,瞎娘跟江小渔的衣服总是乾乾净净,熨烫的平平整整。
她现在已成了鱉鰲岛湖边浣洗娘中最俊俏的女子,也是一姐妹群里最出眾的儿,一眾婶子大妈最想得到的儿媳妇,也是江小渔口中的好姐姐,瞎娘口中的好好闺女!
白无夕编织了一个大帽檐的斗笠给江小渔遮阳遮雨,江小渔就用金鳞竹做了个笨拙的髮釵给白无夕挽发。
晚霞里都是白无夕站在霞光灿烂的岸边等著江小渔归来,清晨里又是她准备好了乾粮送他离开,锅灶里永远都有热乎乎的饭菜,床头总有叠放好的衣物。
江小渔见她只爱一身白衣,便託了四当家的从城里做了两套白衣白裙,偷偷也放在了姑娘的床头。
似姐弟亲情,又有著別样的心思,別人的打趣二人也从未有爭辩过,也只是红了脸儿,蹙了眉儿。
金鳞竹在白无夕的照料下长了三尺三寸高来就再也不长了,只见竹叶青翠,泪痕斑斑,虽无天界中那般灵性,却也有著几分神韵。
只有拇指粗细,独苗一根,江小渔费了大力气才裁断下来,不是一般的结实。
青翠的叶子一离了土,便瞬间枯萎败落,连著竹根都化作了泥土。
江小渔儘管心疼也没有办法,能得了这一枝三尺三寸的金鳞竹已是不易。
江无夕为此还暗自神伤了一阵,好似金鳞竹上的某些寄託也隨之而去,默默垂泪中將散落的枯枝败叶小心收拾起来,取了乾净的白巾细细包裹,藏在了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