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半生不熟的,味道真差!”老道士自问自答,却丝毫不影响他三两口的吃完了蟠桃,似乎对这天材地宝没有一丁点儿的珍惜之情。
“啊呸!”
老道士將桃核吐在桌子上,伸手一招,院中的金竹便飞来一截,老道士挑了根银针粗细的折断在手,便在嘴里开始剔牙。
“呸…呸呸呸!”
老道士全没拿江小渔当个活物,一时间只吐的唾沫飞舞,果皮渣子乱飞。
老道士砸著嘴,舌头抚过每一颗牙齿,然后吐出一口唾沫来,说道:“老嘍,老嘍,这牙也不中嘍,到处漏风,吃啥都塞牙!”
江小渔这时都看得呆傻了,唾沫星子里看著无赖样的老道,已是不知用何语言表达。
“啊,这个…这个…老神仙…”,江小渔小心拿捏著字眼想要说些啥。
“屁的神仙!你可曾见过混得如此惨的神仙?”老道士断然不承认,扯著破烂的衣裳小声说道:“那真正的神仙都在上头住著呢!”说著,他还伸出手指向天上指了指。
“天上?那这里又是哪里?”江小渔狐疑,不自觉脱口而出。
“天外有天嘛!”老道士糊弄了一句,打岔道:“你这小子又是从何而来?”
“我,我也…不知道,稀里糊涂就到了这儿!”江小渔此时还没分清梦里梦外。
“让道爷看看你的真身!”老道士来了兴趣,端坐起身子道。
江小渔忽觉身上禁錮一松,忙现了真身来,老道士一见江小渔真容,並未有所意外,只是耸动著鼻尖围著江小渔嗅个不停。
“怪哉!怪哉!”老道士捻著山羊鬍转著圈儿道。
江小渔缩了缩身子,避开老道有些猥琐的眼神,囁嚅道:“哪里奇怪了,道爷?”
“嗯?呵呵!”老道士自觉有些失了分寸,轻笑一声,又问道:“可有父母?家在何处?可曾婚配?”
“啊…!”江小渔有些措不及防,一时语噎。
老道士见他不答也未在意,坐下身子盘起腿,闭上小绿豆眼,竟然捻了个手诀,摇著头晃著脑袋口中喃喃念起咒来。
那摇头晃脑的模样真好似个王八点绿豆,江小渔不禁嗤笑出声。
老道士睁开绿豆眼瞪了江小渔一眼,遂又闭上喃喃起来,不多时,竟然发出惊异之声。
“咦!?你这娃儿好生奇怪!竟然不在五行之內!”老道士重新审视江小渔,奇怪道:“难不成有人遮蔽了天机?”
江小渔哪里知晓甚的“五行”、鸟的“天机”,心中暗暗庆幸起来,最起码这老道不知自己来处,这偷吃蟠桃一事或许就没了下文。
“可为何你身上有股子我熟悉的味道?”老道士惊疑不定,眼神滴溜溜乱转。
忽然,老道士猛然拍了自己大腿,一蹦三尺高,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妙啊!秒极!当浮一大白!”
说著,拎起酒壶仰头痛饮,破落中倒显出几分豪气来!
江小渔被他这一惊一乍弄得也是心魂不安,忙哭丧个脸儿问道:“道爷,道爷!求你放我走吧,小子以后可不敢偷吃您的桃子了!小子这就走!”
说罢,转身欲要开溜,孰料,一只手按在了肩膀上些微用力,江小渔便又打著转儿面对了老道。
“要去哪里?”老道士吹鬍子瞪眼道。
“回…回家!”江小渔垂首道。
“家在何方?”道士步步紧逼。
“家…家…”江小渔还不知这里是何地界,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无奈指了指脚下。
“哎呦,你看我这脑子!嘿嘿!”老道士一拍自己后脑勺,恍然道。
“那…小子…能走了吗?”江小渔见他面色放鬆,赶紧顺杆儿爬。
“走吧!走吧!唉,可惜!”老道士话未说到头,也不知他可惜什么。
“那…小子可真…真…走了啊!”江小渔一步三回头,脚下却是一步紧著一步,向著园子外跑。
“唉,怪远的,那道爷送你一程吧!”老道士捡起那节小指粗细的金竹,口中念个咒儿,隨即便轻轻一拋,那金竹好似有了灵性般托起江小渔腾空而起,眨眼消失不见了!
那道士见江小渔不见了踪影,颓然跌坐在地,垂首默默无语,竟然有几滴浊泪跌落下来,口中兀自喃喃著:“因果註定!隨缘吧!”
“都忘了问个名姓了!”老道士忽然记起连这小子名姓都不知晓,不由懊恼了几分。
且说江小渔立在细细的金竹上,一路风驰电掣出了“聚仙园”,一路不辨方向而去。
江小渔战战兢兢趴伏在金竹上,双手死死攥紧了金竹,生怕一阵风吹过自己就会掉进万丈深渊。
就这样一路晃晃悠悠、颤颤巍巍径直衝向了“通天门”,还未及到了城门下,忽听一声高喝:“哪里来的孽障,竟然擅闯通天门!还不速速下来授首?”
江小渔一惊,趴在金竹上往下一看,只见乌云滚滚,一金甲將军手持一方画戟,坐下白龙马,正带著身后百千兵士升空而来。
江小渔暗道“小命休矣”,一边嘴里胡乱道:“好宝贝,快快带我离开,快呀,快!”
那金竹放佛听懂了江小渔的话,速度不降反升,尾梢划破了长空发出悽厉的哨音,化作一缕长虹一溜烟儿飞过了城门。
“妖怪!哪里走!”
那为首的將军见空中那物生的奇怪,从未见过这般身上生得枝枝杈杈的怪物,遁速之快也始料未及,就这样堂而皇之溜出了自己把守的城门,让他情何以堪。
想到此那將军不禁大怒,连连催打座下白马。那白马亦是通了灵的牲畜,知晓情急,也撒开了马蹄踏云追去。
孰料,一出城门就见那妖怪直直坠入一道金光之中,再追已是来不及了,那將军急怒之下乾脆飞离马背,也跟著一股脑儿扎了进去。
此时才看见那妖怪只剩一点黑影直坠而下,金甲將军追了数息忽然止住了身行,咬咬牙便將手中丈八方天画戟猛然贯將出去。
那方天画戟本也是通灵之物,一遇风便化作一条恶龙来,口中龙吟声声势若奔雷,一点寒芒隱现,来势之快如惊雷贯地,眨眼间便到了江小渔身后。
江小渔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这一回头见已是嚇得亡魂皆冒,浑身上下十万根汗毛尽皆倒立而起!
“这回可是真真儿的没命了!”
江小渔绝望闭上了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就在这性命攸关之际,江小渔只觉得身子好似穿过了一道屏障,身形一顿之间,手中的金竹也不见了踪影。
眼见著自己无依无靠地直直向下掉,登时慌得手舞足蹈起来,嘴里著急喊著“救命”,却发现此时根本发不出一丝声响来。
就在他翻滚之际,忽然瞥见高处天空中一朵耀眼的金光爆炸开来,一道道金色的波纹蔓延而来,將那云障搅得粉碎后又朝下坠的江小渔波及而来。
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却又在无声无息里,江小渔却能感受到那金色的波纹中全是毁天灭地的力量,自己这一只小小的螻蚁必会化作齏粉。
江小渔好似进入了梦魘,一股威压只箍得他动弹不得,越是挣扎,手脚越是动弹不得,嘴里更是不能发出半点声来。
更可怕的是自己好似一块沉重的石头一样,根本不受控制,直直砸向地面。
“啊!”
江小渔终於发出了声,身子也在恐惧中突然坐起身来。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著道,睁开眼,阳光刺目,微风拂面,湿润的空气在身体內流转几周,压在胸口的憋闷一散而空,继而手脚也恢復了自由!
眼神流转间又看到鱉鰲岛滔滔的湖水,拥挤在泊头的渔船,还有身旁的巨柳,跟一个枯坐不动的老头!
“呼!”
江小渔呼出一口浊气,揉搓著发麻的胳膊,脑中还在回味著那场“噩梦”,伸手揉了揉乾涩的眼睛,才发觉手中还握著什么东西。
摊开手,一小节柳条粗细的竹枝赫然在目,只是有些烧焦,最后残留的几片竹叶也是蔫巴巴的毫无生气。
“这是…?”
一时,现实与梦境重合了一二,让他真假难辨,江小渔不知所以,陷入了自证的沉思。
“醒啦?”老魁头的声音幽幽,带著问询和戏謔。
江小渔忙攥紧了巴掌,不想说话,只觉得浑身上下黏糊糊的难受,乾脆扯掉身上的衣服,赤条条跳进初晨的冰凉湖水里。
日上三竿,五个少年一溜儿从高到低在学仕堂外站著,打头的的水牛尚还没有醒酒,兀自醉眼朦朧。其他几个除了江小渔外,也都好不到哪去。
“啪啪啪!”
金算盘手里的戒尺挥舞的啪啪作响,水牛皮糙肉厚,小小的戒尺自然不能惩罚他那颗厚实得心,兀自咧著大嘴巴嘿嘿笑,自然是多领了一顿打。
那哥几个可没那么好受,一个个憋红了脸,满脸的委屈,甚至眼泪都开始打转。
到了江小渔这里,却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金算盘还是捨不得教训这个聪慧又长得俊秀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