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星辰日月的神奇与美丽,化作最浅显的语言,描绘给小萤听。
小萤听得入了神,原来天上那些冰冷的光点,有着这样温暖又伟大的名字和故事。
“那,地上这些发光的东西呢?”
栖小萤指着四周飞舞着的微弱光点。
“是萤火虫,它们会给迷路的人指引方向。”
“萤火虫。”小萤喃喃地重复着。
“好棒的名字,我好喜欢。”
殷芮看着她沉浸其中的样子,目光愈发柔和。
“你叫什么名字啊?”
栖小萤闻言愣住了,她摇摇头:“我没有名字。”
其实她应该有,毕竟那些男人会叫她贱名,她的妈妈有时候会叫她“孩子”。
但这些,都不是她的名字。
不是她认可的名字。
殷芮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她想了想,轻轻说着:
“你就像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即使生活在黑暗里,心里也藏着光。”
“以后,你就叫‘栖小萤’,好不好?”
“栖息在山林里,自带微光的小萤火虫。”
栖小萤。
小萤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殷芮。
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郑重地、带着美好寓意地称呼她。
她刚刚已经知道了。
天上发光的是太阳月亮星星。
地上发光的是萤火虫。
这个名字,太好太好。
好到小萤一时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
但也是这个名字,让小萤第一次有了“我”的概念,一个被赋予了希望和祝福的“我”。
“栖、小、萤。”她小心翼翼地念着,仿佛怕惊跑了这三个字。
“嗯,栖小萤。”殷芮肯定地点头。
在殷芮驻扎在村子附近“考察”的日子里,小萤成了她暗中的小尾巴。
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小萤也总会在她秘密基地的野草丛里见到殷芮。
令小萤十分奇怪,明明山里蚊虫那么多,可是殷芮的身上,一点蚊子包的痕迹都没有。
可是每次殷芮在她身边,她也不会被蚊虫叮咬。
小萤好奇,可殷芮只是耸了耸肩,表示她也不知道。
殷芮:“可能是天生的吧。”
小萤:“那你身上的香味也是天生的吗?好好闻,比我闻过的所有的花都要好闻,还有着清晨露水的味道。”
殷芮:“啧,真不错,这么会形容,你出去之后,一定要跟别人说,你是我教的。”
小萤闻言神色暗了暗:“我出不去的。”
殷芮揉了揉她干枯的头发:“说不准哦。”
殷芮会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
教她辨认一些无害的植物,告诉她它们的名字和特性。
会在夜晚指着星空,讲述古老的传说和宇宙的浩瀚。
会在只有她们两人的时候,一字一句地教她读写一些简单的字词。
殷芮也会看着她身上多出来的伤痕时,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愤怒。
小萤很喜欢很喜欢这种眼神。
这让她有种,自己也被在意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殷芮会借着各种机会。
告诉小萤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当天看到村里孩子欺负小动物时,殷芮会告诉小萤:
“生命是珍贵的,无论大小,都值得尊重;欺负弱小,是错误的行为。”
当听到村里男人用污言秽语辱骂女人时,殷芮会紧紧握住小萤的手,低声而清晰地说:
“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没有人天生该被轻贱;用暴力侮辱他人,是犯罪,是绝对错误的。”
当栖小萤因为恐惧和习惯,下意识地想要躲藏或顺从某些明显不公的待遇时。
殷芮会看着她,认真地说:“小萤,害怕是正常的,但你要记住,不是所有你害怕的人或事都是对的。”
“有些规矩是错的,就不该遵守。你要学会分辨,在心里给自己立一把尺子。”
殷芮从不空洞地说教。
她总是结合眼前发生的事情,用最直白的话语,讲是非对错的观念。
像播种一样,一点点埋进小萤几乎荒芜的心田。
她让小萤知道,父亲醉酒后的殴打是不对的,买卖人口是犯法的,随意剥夺生命是罪恶的,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样宝贵。
人生不应该被禁锢在这座大山里。
外面的世界有更广阔的天地,有法律会惩罚坏人,保护好人。
小萤总是想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殷芮。
但又说不好是什么。
“温柔”、“善良”总让她觉得不大准确。
殷芮就这么在村子里待了一个多月。
小萤后来才知道,殷芮所谓的“植物考察”,实际上是在秘密勘察地形。
她悄悄摸清村里每一户的情况、记录受害妇女的信息和位置。
她那些“不经意”的闲聊和“需要帮助”,是在搜集证据链。
她分发的糖果和饰品,除了拉近关系,也是为了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与一些内心尚存善念或同样受苦的妇女建立初步信任,获取更多内部信息。
殷芮想将这个盘踞在山坳里、罪恶滋生的村落和买卖链连根拔起。
借着“植物考察”的由头,她走遍了村子的每一个角落。
记住了每一条可能通往外界的隐秘小路,摸清了哪家屋檐下锁着无声哭泣的“媳妇”,哪片林地里埋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那些看似随意的攀谈和馈赠,像蜘蛛织网,一点点串联起零碎的信息和微弱的人心。
她尤其关注小萤的母亲。
在多次试探性的接触和仅有她们两人时的短暂交流中,殷芮敏锐地捕捉到,在那片近乎死寂的麻木之下,并未完全熄灭的火星。
她开始更频繁地、更隐蔽地与小萤的母亲接触。
有时是递上一块干净的布巾擦拭她额角的伤口,有时是低声而快速地说几句外面世界正在发生的变化。
有时只是沉默地陪伴,传递着“我知道,我明白,你不是一个人”的无声讯息。
转折发生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那个男人又一次酩酊大醉,殴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凶残,伴随着不堪入耳的辱骂和家具碎裂的声响。
小萤蜷缩在角落,恐惧让她无法动弹。
她以为,这一次又要眼睁睁看着母亲像破败的玩偶被反复摔打。